阿迪力频频点头:“是,是。我去道歉,我去赔罪,我、我……。”
“好了,今天是巴扎日快点回去吧,你妈等你摆摊呢!”
“今天是巴扎日,啊,我差点儿忘了,太好了!”阿迪力恭敬地向多里昆行礼,“谢谢你,多里昆所长,我今晚请你喝酒,啊,不,我们不喝酒,我请你吃羊肉。”转身时一头撞上经过的一名年轻警察,急忙抓人家的手:“啊,啊,对不起,警察大叔,我太高兴了!”
多里昆摇头道:“人家比你还小,什么警察大叔,少罗嗦,快点走吧!”
“再见多里昆所长,再见警察大哥。”
多里昆目送阿迪力手舞足蹈地离开,扔掉已烧到滤嘴的烟头,重新点上一支,两眼无神地望向一棵沙枣树。这个院子以前是镇政府的,前几年通了公路,镇政府搬到了公路边,这么一来,周围突然安静了。有个牧羊人路过院子门前,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挂在门边“恰克乡派出所”的牌子,扣上制服的扭扣,低头进门。
“多所长,这么快就把阿迪力放了?”与阿迪力相撞的年轻警察在水池边洗脸。
多里昆边往里屋走边答,声音在走道里回响:“他认错态度好,对方的伤不算重,医药费也赔了,再不放……。唉!他老娘三天两头到所里哭闹,每次我要管她饭呢!对我老娘我也没这么孝顺。再不放他,我的工资也吃不消。”走到一个办公室外又打了个哈欠,“对了,小田,我是副所长!”
派出所的工作,多里昆一直认为管的是鸡毛蒜皮,尤其在这个民风朴实的乡里,更没多少鸡毛蒜皮可管。巴扎日,事情虽然多一点,也忙不到哪去,处理完一起买卖羊羔因价钱争吵,进而厮打的纠纷,多里昆抽了支烟,不再有巡逻民警带人回来,他干脆进房睡觉。
多里昆的房间也算是办公室,平时小偷小摸没少光顾过,只不过多了一张床。
“多所长,多所长!”
“我是副所长!”多里昆才刚迷糊,声音有点恼,“又有什么事?小田。”
小田在窗外答:“阿迪力他母亲来了,说你的答应过她什么事,讲话不算数。”
多里昆从床上坐起:“什么讲话不算数?我答应放她儿子,早上不是放了吗,你也看见了。”
“是啊,我也这么跟她说,可她说没见阿迪力回去卖货,她想见你。”
“我不见,这老太婆真是烦,她不信就让她去拘留室。”
“什么?……让她去拘留室,这恐怕……。”
“唉,我汉语不好嘛!不是叫你拘留她,是叫你带她去那儿看看,拘留室一个人也没有。她儿子有脚的,现在大概又醉了,我们是派出所,又不是幼儿园,总不能每个进来的人都送回家吧?”
多里昆重新睡下,这一觉睡得很香。
几只白鸽飞下地,在一辆小推车旁觅食。跑来了一条黄狗,几声狂吠,白鸽吓得仓皇起飞。这时,小车上露出一个有刀疤的脑袋,朝黄狗凶狠地呵斥,黄狗也灰溜溜地逃了。
天大亮了,饮烟四起。从垂直耸立的杨树顶端看过去,恰克镇这块大绿洲上,凌乱地分布着居民的房屋。大概因为有公路,惟有靠近集市的地方像是一条街道,其余地方,房屋东一间西一栋,互不相连,纵横交错的小路看不到一个行人,刚从派出所释放的阿迪力又唱又跳,带起一片片沙土,像腾云驾雾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经过那辆小推车旁,那颗有刀疤的脑袋再次露出,望了阿迪力一眼,拍了身边一下:“喂,起来,这家伙是谁呀?”
“是阿迪力。”车上迅速地又出现一个头,油光光的,头的主人五官却比较袖珍。
“平时和他妈在集市上摆摊儿,前几天喝多了打伤人被派出所抓了,可能刚放出来。”后面又伸出一个头来,这个比较小,有点儿像老鼠。两个人的话连在一起,倒像是一个人讲。
“派出所放出来的?”刀疤脑袋眼睛一转,突然跳下车:“喂,都给我起来!”
附近地上,木板上爬起了四五个人,睡意朦胧地站到刀疤脑袋身边:“怎么了,牙生大哥?”
牙生没有答话,眼睛盯着阿迪力背影不放。
就快走近街道了,阿迪力停下脚,吹起口哨解开裤子,在一树下小便。回头时发现有四五个人将他团团围住。
“啊,真主保佑,大哥,你们早,你、你们好……。今天是巴扎日,我、我要回去卖货,晚上我请你们喝酒。我、我……。”
阿迪力看着这几个不怀好意的人,有点慌张地边说边穿上衣服,才穿了半边,领头的牙生已逼近:“我先请你吃这个!”说完一刀扎进他肩头,他惨叫一声,推倒个子比他矮小的光头,撒腿就跑,还是躲不过另外两人的刀子,后背又给划了两下。
可能是逃命的缘故,阿迪力跑得特别快,牙生几次要抓住他,都给他从指间滑开,跑到了公路,一辆货车迎面而来,看见有人横着跑出,赶忙放慢速度。
牙生几人偏过货车向前追,阿迪力却不见了。回头一看,只见阿迪力正在往货车车箱上爬。牙生敏捷地转身,拼命追赶货车,离阿迪力只有不到两步,他伸手抓住阿迪力衣服,货车却加速了,衣服扯了下来,自己摔了一个跟斗。
“他妈的,居然给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