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秦添又摘下眼镜,这一次,她用了高老师的纸巾擦眼睛。
戴上眼镜,她抬头,嗫嚅起来:“高老师,你说得真没错,我学习压力是挺大的。化学课的什么摩尔质量,我上了一个月都没弄明白,还有英语课的直接引语间接引语,我也老做错……”
哈?为了给秦添解围,在年级组长面前瞎编了“学习压力大”的理由,难不成真蒙对了?
不过秦添话锋一转,继续说:“高中的课,我自己还没学明白呢,他们就叫我教别人赚钱?”
“他们”指的一定是秦添那对重男轻女的父母。
秦家姐弟三人,二妹秦楠上初二,小弟秦谢四年级。和诸多相似结构的家庭一样,家里有了小儿子,之前出生的女儿便不再是女儿,变成了给弟弟挣钱的工具。
到底是受过教育的城里人,秦添父母倒没离谱到让女儿辍学,但就在刚刚过去的暑假,他们都逼着秦添出去找地方打工。
“我晚上学一年,已经满了16,的确可以打工了。可是,初中毕业,好多同学都全家出去旅游,而我呢,一会儿在超市扮玩偶,一会儿发传单、做奶茶,两个多月的时间只休息了半个月。就这半个月,每天在家还要被唠叨,说我‘懒骨头’、‘不上进’……”
见秦添终于打开话匣子,高松然也义愤填膺,开始附和:“不上进?不上进能考上三中?怎么,忙了一个夏天他们还不满意,你开学了都要你继续兼职?”
“是啊,刚才跟家里通电话,我爸说,三中是个人人都想进的重点学校,要珍惜在这里学习的好机会。原以为他终于愿意鼓励我两句了,没想到,他说进了三中,出去找兼职就可以不用局限在体力劳动上了,可以考虑给初中生家教。我爸同事的小孩考上首都大学,给高中生补课,一小时两百块呢。他说,我只是高中生,不指望拿那么多,一小时一百块总得有的吧。他还说,弟弟上高年级了,家里还要给他培养几门特长,之后给我的生活费会逐渐减少,美其名曰,早点培养我独立的能力。”
秦添不再掉眼泪。说得越多,愤怒与不公的情绪就越占上风。
没见过这么舍本逐末的家长啊!孩子争气,考上重点高中,不仅不激励孩子好好学习,反而用减少生活费的方式,逼着孩子分心做兼职。
那些生活条件不好、竭尽全力也无法提供全额生活费的家庭,这么做还情有可原。秦添一家属于普通小康家庭,儿子要报兴趣班,女儿上高中的钱还要自己挣,属实过分了。
“暑假挣来的钱要么上交,要么被弟弟要去买零食和玩具,他们就没准备给我留一分钱。”
听着秦添回忆成长经历,高松然为她感到难受。
家本该是个充满温暖的地方,能让人在压力巨大的时候帮忙排解。可她家剑走偏锋,不仅不为她提供情感上的支持,非要添一把火。
“高老师,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秦添一口气又说了不少令人心碎的往事,渐渐平静下来,开始了自我反思,“刚才一激动,眼泪就止不住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真希望自己控制情绪的能力别那么差。”
高松然淡然一笑,故意用有些夸张的语气说道:“没什么,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每次数学月考结束都要哭一场呢。”
秦添被高松然故作老成的样子逗乐了:“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老师,你没比我们大多少,可这语气,听起来感觉你都修道成仙了。”
高松然乐于继续接梗:“呀,被你发现了!小秦师妹,可千万要替老道,啊不,老师保密啊。”
秦添忍不住笑了。鼻涕泡喷出来的前一秒,她赶紧用纸巾遮上。
“人都是有情绪的,堵不如疏,偶尔哭一场也是发泄,并不丢人。”笑话讲完,高松然正色,“不过,眼泪要用干净纸巾擦,袖子上多脏啊,感染了可不好。伤心的事情总会过去,若是因为伤心,对身体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