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夫人根本没有把御花园里的一场偶遇当回事,甚至都没有跟女儿提及,但椒房殿里却是醋海起浪。
独孤后自宫夫人留住东宫之后,便着意派人留意宣文帝的行径,生怕两人会面。结果怕什么来什么。那边宣文帝在御花园偶遇宫夫人,这边独孤后已经得了消息,立刻便带人去了。
可惜晚了一步,宫夫人已经离开,宣文帝独自一人漫步到了太液池边,看着一池子寒波,默然出神。
独孤后心里一股子醋意涌上心头,因为宣文帝消瘦高挑的背影,衬着一笼寒烟碧水,此刻正应着一句诗的景: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她伸手止住了身后的宫女内侍,独自一人走上前,问道:“皇上在想什么?”
宣文帝回过头来,对她怅然道:“时光过得真快。当年我出征高昌时的情景记得一清二楚,一晃眼就二十年了。”
“是啊,皇上也老了。”独孤后话中有话,是想提示他,你一把年纪了,切莫做出让臣子笑话的事。
宣文帝并不知晓她已经知道自己和宫夫人偶遇的事,所以对这句话也没放在心上,反而又道:“朕倒也没觉得自己老。只是一想到要再次跨山越水去征战,便觉得有些累。看来,是该让年轻人去历练的时候了。”
“万一要是有了战事,皇上打算让谁带兵?”
“朕正在想这个问题。”
“定远侯独孤铎倒是积极请战。”独孤后因为薛佳之事,对赵国夫人心里多少也有点内疚,如今倒是想借这个机会,让独孤铎立个军功回来,大加封赏,也算是对赵国夫人的补偿。
宣文帝一听便摇头:“他不行。朕心里有两个最好的人选,不过说出来,梓童肯定不愿意。”
“谁?”
“一是睿王。”
“这不行。让他带兵出征,岂不是为虎添翼?万一他和高昌王勾结倒戈相向?”独孤后对睿王的潜龙在渊命格一直耿耿于怀。这些年来,一直暗暗压制着他,睿王的才学本事皆为上品,可惜却缺少施展的契机。正因为于此,宣文帝对自己唯一的侄儿反而生出一些愧疚之意。
“二是太子。”
独孤后一听反对的更加激烈:“不行不行。带兵打仗十分凶险,刀枪无眼,绝不能让泓儿去冒险。”
宣文帝心知这两个人选一定会被她否决,所以毫不意外。
让慕沉泓带兵出征,是宣文帝深思熟虑的结果。一来可以让年轻的太子在朝堂上立威,利于将来一统天下,二来也可以臣服四野,让周边生了畏惧景仰之心,不敢轻举妄动。
当年他便是借助了高昌一战,让先帝改了主意立他为太子,而登基后这数年间也是朝野清平,四野臣服。再说,带兵打仗,并非要身先士卒,只要运筹帷幄,调兵遣将即可。就算慕沉泓出征,也会有无数人保护围绕,并没有太大的风险。高昌在宣文帝的眼中,并不是强敌,而是一个让儿子在朝堂四野立威扬名的工具。
独孤后考虑的只有儿子的安危,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是绝对不能出任何差池的,莫说上战场,便是观战,都觉得风险太大。
“皇上,依我看,就让定远侯去最为合适,还有安国公,他们翁婿二人联手,皇上以为如何?”
宣文帝一抬手打断了她,“定远侯绝对不行。”
两人谈了几句,便不欢而散。
独孤后气得跺脚。
翌日早朝,宣文帝召见了高昌使臣。
那高昌使臣一听宣文帝同意和亲,倒是怔了一怔,好似完全没有想到,但一听和亲的女子不是阿九公主时,竟然当场拒绝。
“我王有旨,非阿九公主不娶。微臣不敢违背王命。”
此言一出,群臣激愤。
宣文帝也十分气愤,冷冷道:“既如此,那便请高昌王自便。朕念着高昌王这数十年来对朝廷恭顺的份上,以郡主下嫁,已是泼天的隆恩,居然不识好歹,得陇望蜀。朕难道还怕他不成。鸿胪寺卿,即日起,送高昌使臣离京。”
这便是逐客令了。
高昌使臣也未见惧怕,拍了拍身上,便挺着肥硕的肚子扭头出了乾明宫,嚣张至极。
一时间,殿内群臣又再次争论起来,这一次便齐崭崭的只有一个声音,便是打。
后宫之中,也很快得了消息。
宫夫人和宫卿也不由议论起来。宫夫人便对宫卿讲起当年父亲的丰功伟绩,还有宣文帝当年的英明神武。
宫卿听得十分景仰,小声道:“母亲不说,可是一点也瞧不出来皇上当年如此神勇。”
宫夫人将手指竖在唇上,“好汉不提当年勇,嘘。”
宫卿笑了。
说话间,外头宫女来禀,说是定远侯夫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