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日晚些时候到了王顺的亲戚家,果然如他所言,他舅舅一家正在为儿子筹办婚事,门里门外一派喜庆。
老人家见了我也很高兴,手挽手把我们让进了屋里。在黄河流域,撞喜对主人和客人都是件很吉利的事。遇到登门道贺的外乡人,主人家是要当贵客待的。尤其听说我又是个信佛之人,那个热情就甭提了。
北方农村办喜事是相当讲究的,即使家里再穷也要大办。黄河一带的老百姓对这种事很看得开,不怕花钱!
本来嘛,人的一生就那么几件大事,娶儿媳妇、办满月,剩下就是给老人送终了。这是人生最大的喜事之一,不大办怎么说得过去?
白吃白喝我总有点过意不去,就也给帮了不少忙。我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对乡下办喜事很是熟悉。帮着准备饭菜,给灶里凑把火,灌个水,洗个碗……总之,总有插得上手的地方。
像这种事儿,主人家都喜欢帮忙的人多,人多显得红火!院子里帮忙的人都快转不开身了,嬉笑声响成了一片,看来这户人家平时为人不错,才来了这么多打下手儿的人。忙忙碌碌的一天终于结束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就等着新娘子明天过门了。
当天晚上,我被安排住在他家的东偏房和王顺住在一起。本来挺高兴的一天,晚上我却作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我好像一个人到了一片坟场,那是个黑漆漆的晚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坟场周围包裹了一片薄薄的雾气,到处充斥着恐怖和死寂,还有就是一股尸体散发出的腐臭味道……
几只被惊起的乌鸦突然“哇,哇——”的飞了起来,吓了我一身冷汗。我猛一回头,突然见到面前的迷雾里恍惚的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影子,她长发披肩遮住了脸,看不清长个人什么样子。不过,可怕的是,那人却颇像我娘。她平伸着双手一袭雪白的托地长衣随着夜风轻拂,一路飘着就过来了。
她飘得近了,一个劲儿的冲我呼喊着孩子,孩子……
我被吓得闷哼了一声醒了过来,自己竟被吓出了一身的透汗!
我惊讶的发现王顺不见了。这会儿起码是夜里两、三点了,他到哪里去了?
不过也好,要是他在这儿被我吵醒了多不好意思。
我惊魂未定,才要下床,就见先前被拴到外面的次郎正蹲在床下面直着眼看着我,又把我吓了一跳。
我没好气的把它轰开了,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去找蝶儿。
“干嘛你?这么晚了来叫我好意思吗?”
蝶儿从蝴蝶草里闪身钻了出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埋怨着我。
“蝶儿,我可能梦见我娘了……”
我扶着她的肩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的说了一遍,想让她分析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神经病啊?不就是个梦吗?”
我嘀咕着说自己离家这么久了不放心,本来想找她说说话心里好受一点儿,她却如此冷言冷语的。
“好了,好了。六哥哥,算我怕了你了还不行吗?你也是,你有天眼通的本事到家里看一下不就得了,还来烦我。”
真是一句话提醒梦中人,我匆匆打坐宁神往家的方向望去。好久没回家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油然而生。家里还是老样子一点儿都没变。我又忙着去看他们的房间,爹娘也睡得很熟并没有什么意外,我这才放了心。
我心里一颗石头才落了地,就听见一个声音在我耳边突然道:“干嘛呢你?这么晚了。”
我机灵一下缓过神来,眼前正是王顺,我并没听见他的脚步声不知怎么他竟回来了。
我忙解释说自己忽然睡不着了,正想打坐修行呢他就回来了。我又偷眼看了一下左右,看来先前蝶儿回去了他并没有看到这才放了心。
王顺的表情很不对,又反复追问我到底看见了什么。
我灵机一动,岔开了话题。
“别问了,我不是说了吗我醒了想练练功就是这样。哎,对了,这么晚了你干嘛去了?”
王顺不自然的看了我一眼说他去厕所了,匆忙的上了床说要是没别的事还是再睡会儿吧!
那一晚我怎么也睡不着了,我知道他在骗我就像我骗了他一样。但是,我实在也找不出他这么晚出去的理由,也根本就不想知道,也就不去想它了。
这一晚总算过去了,我俩各怀鬼胎谁也没睡着,早晨五点多一点儿,王顺就和表哥出门去接新娘子了。
我负责放鞭炮,亲人朋友们全来了,酒席也铺开了,只等那一对佳偶的光临。家里欢声笑语,有些人等不及了就跑到村口我这里等着一起放鞭炮。
上午十点左右,远远的来了一队穿着红衣服的队伍,正是迎亲的回来了。
河北与河南相接的这一带还保留着用轿子接新娘的习惯,场面很是热闹。新娘坐轿新郎骑马,队伍中的每个人都穿红着绿,远远的望过去甚是鲜艳。
“点爆竹!”
随着吹打声的临近,负责接亲的张罗人喜气洋洋的大喊一声,十余挂鞭炮同时点起,更有那成组的二踢脚间或飞上了天,众人笑逐言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小伙子也是左右打揖作谢笑不离口。
按照农村的习俗,结婚典礼要在自家的院子里进行,刚好十一点钟,仪式如期开始了,院子里挤满了人,村里许多淘气的孩子都站到墙头上了。
随着婚礼的进行,喝彩声一个接着一个。
这对新人俨然成了今天大家开玩笑的对象,新郎抱着新娘点烟,争抢苹果,抢喜钱,新郎当众亲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