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骏本以为苏傥会跳起来去追卢绣儿,他已移到门口,准备以身相挡,阻止苏傥继续作恶。却不想苏傥在反复念叨了几遍之后,竟找了张椅子坐下,托了腮,当然仍是被打的那一边,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桓浪晴眯起眼,想看穿他到底在想什么。其余的人提心吊胆,不知道是不是下一步该有雷霆震怒。“我忽然想吃她做的菜,麻烦你们谁请她回来。”苏傥下了这个结论,语气甚至相当柔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都明白他如果发火,绝不是他们能应付得来。他这个结论令他们随即笑容满面。然而,卢骏同时下了一个结论。“绣儿这一去,再不会回来。”他千辛万苦哄骗女儿过来相亲,没想到是这个结局。以卢绣儿的高傲和倔强,怎么可能再低声下气,过来为苏傥烧一顿菜?苏恒朱唉声叹气:“你呀你呀,好端端的非要气走人家大姑娘。”苏媚娘冷笑:“有诚意,就该自己去请。”“我不去。”苏傥骑虎难下,“她急着嫁,我又不急着娶。”苏恒朱直抽冷气,在卢骏面前说这话,又要惹得双方难看。还好,卢骏大人有大量,并不理会他嘴硬,没有跟苏傥理论。几个人你瞪我,我瞪你,僵在那里。“我去罢。苏兄,等我好消息。”桓浪晴微微一笑,沉着地走出门去。苏傥看他走出去,不知怎地想喊他回来。他有点想奔下楼去,却终没有喊出口,望了桓浪晴的背影沉思。桓浪晴踏出赏味楼,问明小二卢绣儿走的方向,跨上马奔驰。她那一袭大红色的茜衫并不难找,桓浪晴只跑了一条街,就瞥见卢绣儿呆呆地依了一户墙角,魂灵出窍。“卢小姐。”他温文地走上前,唤了一声。卢绣儿被他叫得清醒过来,一见是他,飞红了脸。桓浪晴看到她绯红的脸,竟有点心动,故意说:“或者我可以叫你‘绣儿’姑娘?”“郡王爷有何贵干?”听他调笑,她不禁想起上回初识。他浪荡的本性又将显露,还是拉开距离的好。“叫我‘桓公子’好了,如你愿意叫‘浪晴’,我也绝不反对。”卢绣儿恼怒地说:“郡王爷,小女子不认为你我之间有何瓜葛,能令我直呼阁下的大名!”“苏傥和我兄弟相交,既然绣儿姑娘很快会成为我弟媳,我们称呼上亲密些,不该有什么不对吧。”桓浪晴悠悠地说。放屁!卢绣儿差点就把这句话脱口而出,终于忍住,没好气地说:“请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苏傥这个臭小子。我今生今世都不会跟他再有任何牵连。你让开,我要回家。”“你真的不愿跟他再有任何牵连?不会再见他?”桓浪晴饶有深意、一字一句地问。卢绣儿吸了一口气,怪了,这臭小子有什么好,谁都为他说话。“如果老天愿意现在就给他收尸,我会非常愉快地去参加他的丧礼。”卢绣儿微笑地总结。“明白。既然如此,我似乎不该再为苏傥来打扰小姐。”唉,他总算听明白了。这个人的反应就是慢一拍。还好,他似乎不像昨天那么讨厌。“那么我是否可以请卢小姐到前面茶楼小坐,喝一杯定惊茶,一洗今日不快?”桓浪晴优雅地问。他的口气绝不像开玩笑,所以卢绣儿使劲听了听,才听明白。可她还是有点糊涂。桓浪晴真的不是为了苏傥才这样做?也罢,管他为了谁。在打完那一巴掌,死命跑出半里地后,她的确口干舌躁,心神不安。他这个提议不坏,此处离她家尚远,先喝杯茶消消火,再回家不迟。只是和他去喝茶,到底有些怪怪的。卢绣儿走在桓浪晴身边,发觉他高了她一个头,像一尾坚挺的竹直直立着。她心底有点异样的情愫,似乎街上的人看到他们俩,会有其它的联想,而她,也不讨厌别人那样联想。桓浪晴和她并肩走在街上,嘴角始终微笑。他觉得奇怪,这女子身上有那么一点他说不出的吸引,老让他想接近。昨日看到的她若说是一盘翡翠百合,清雅脱俗,今日可就像一道麻辣豆腐,滋味呛人。有趣,煞是有趣啊。和气宇轩昂的桓浪晴走在一处,路人的目光多停留一分也是正常的。但走着走着,卢绣儿又情不自禁希望身边这人是成茗。唉,老天真是不公,想见的人偏偏无缘一见。这会儿的成公子想必刚退了早朝,不知道是要侍奉皇上做诗,还是已下朝回府歇息?卢绣儿心不在焉地随桓浪晴上了茶楼。茶楼老板见了他,慌忙亲自相迎,请入里间的雅座。在轻纱屏风隔起的茶桌后,桓浪晴端起阳羡茶,敬卢绣儿说:“对付苏傥,有一个简单的法子,你想不想听?”苏傥真的生气了。那个破女人,打了他一耳光不说,还让他乖乖在赏味楼恭候了半个时辰,看尽了爹爹和媚姨的脸色。更气的是,两家告别时,爹爹居然跟卢骏一个劲道歉。他到底哪里欠她的?就算迟到了一会儿,犯不着用耳光迎接吧!这个泼妇,谁娶了谁倒霉。听说做菜的手艺是不错,哼,那就叫爹爹请她做厨娘好了,娶老婆还是要找个听话的。他是不能被人管的。娘已经吃斋念佛不管他了,爹忙着各地的生意都来不及,惟有媚姨常在京城,可也不敢管他。以卢绣儿这种自作主张、无法无天的个性来看,万一亲事成了,他岂不是一辈子被个泼妇管?想到朝中几位有名的妻管严大人,平日聚会侃侃而言,一旦老婆出现立即低声下气,失尽潇洒风度。哼,看爹爹依旧有和她家来往的意思,不如他立下决心,坚决不碰任何可疑的菜肴。以免万一那女子真能骗了他的胃,他的坚强意志要向口腹之欲屈服,真是太没面子。可是桓浪晴到哪里去了?说是要找她回来,找了已经一个时辰,连他自己也失踪了。正在大骂桓浪晴没义气,被骂的人挂了神秘的笑,慢悠悠地晃进他的屋子。“你是不是被她的美色迷住了?大中午的才回来!”苏傥没好气地说。“怎么你有正眼看过绣儿一眼吗?”桓浪晴好整以暇地问。“绣儿?你几时跟她那么亲?”苏傥狐疑地说,“你原本就认得她?”“是啊,比你早了一点点。”苏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冷笑了一声,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说:“追上了没?”他似乎语带双关。桓浪晴笑说:“我出马,还能追不上?”苏傥越发觉得不爽,又“哼”一声。桓浪晴看捉弄得够了,就说:“我看她两眼通红像是要哭,劝慰了很久,这才让她想开点。不然你那些阴损话,会让正常人去跳楼。”“不至于吧!危言耸听。”苏傥耸肩。他理所当然地想,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呀,为什么经常有人在被他说了两句后,就会发疯失常晕厥?他的话好像比府尹大人的判词都厉害。“劝她费了你一个时辰?这丫头够难伺候。”“不是,我进宫了一趟。”“公主又想你了?”苏傥找到回击的话题。大家都知道,乐安公主对青梅竹马的桓浪晴特别依恋。凡是有好吃好玩总不忘备他一份,不论他是不是喜欢。桓浪晴笑眯眯地说:“我去见皇上,给你找了份好差事。”“我说过不做官的。你们三个都在朝廷还不够?要把我拉下水。”四公子中仅他一人在外逍遥,想到做官就要时常三跪九叩,他担心膝盖受不了这委屈。“不是做官,绝对是适合你的差事,又轻松又有趣。”“天下有这么好的事?”苏傥太了解桓浪晴了,他在他们四人中经常拿主意,并不是因为他爵位最高,而是深谋远虑,一下能想到八百年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