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远的尾巴,正在摇个不停。旁边的人听到这段对话凑过来开始起哄,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把她压倒性地推向了劣势。他知道,以乔勉的性格不可能当场答应,她应该、必然会以委婉方式的回应,“考虑一下”、“再从朋友做起”。那样,他就完全有把握。夏远笃定地看着她,笑了笑。多么刻意的局面,乔勉觉得有点反胃。她扫视了周围一眼,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不知道是在场的谁向他透露了我的近况,但是很抱歉。”她目光落定在夏远的眉眼间,“我有男朋友了。”宛如一记沉重的耳光打在夏远脸上,火辣辣的,他是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他对女人一向很有把握。夏远的眼神变了,周围人忽然安静下来,只有他在用清亮的声音问:“是你以前说的那个么?”乔勉笑了,抬手与他干脆地碰了个杯:“不是,换了。”包间静得和她刚来的时候一样,好像只剩了她一个人,然后曹小飞开始打圆场,他说:“好事啊!恭喜乔勉摆脱单身!”然后所有人开始假装和平。这家店有个小花园,日式的那种,能让人稍稍静下心来。乔勉从包间出来走到这里,八九点钟,天上挂了一弯新月。其实人和月亮也挺像的,看得见的地方光彩漂亮,看不见的地方坑坑洼洼满是凹陷,再光明磊落的人心里也会有龌龊阴暗的一面。夏远和乔勉准备婚礼的那段时间,也正是他那年工作最忙的阶段,他其实挺细心的,但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比如科技的发展给人带来便利,也会不小心暴露和揭示人心底最真的想法。乔勉是无意中看到他登陆在平板电脑上的微信,其中有一段与曹小飞的聊天记录。他是这么形容乔勉的:她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稳定的工作,还有张漂亮的小脸,除了有些内向,别的都很完美。但是在床上在感情里,她就像个死人。曹小飞回了一大堆的调侃,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问的一句:那你打算跟她分手?夏远说:不,我不会和她分手,家里人都对她很满意,当老婆正好,想要高兴的时候,我还是去找别人。婚礼宴席已经订好,乔勉一个人去把押金退了还到夏远的账户上,她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但还是心软地想给他留一丝体面,于是乔勉和家人说是自己喜欢上了别人,背叛了夏远。所有的怨恨和不解都由她一力承担了,她没有公开那段记录,更不喜欢闹得一地鸡毛,最后换来的是她期望的和平分手。包间的这些人悄悄谋划着去ktv的他的鱼车开到金悦华庭,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清楚乔勉住在哪一栋哪一间,他拍了拍副驾驶位子上的人,没有反应。乔勉一直皱着眉,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一路上她吐了两次,把程何钧盖她身上的外套全吐脏了。车在小区门外停了很久,他把车窗完全打开,接连抽了两根烟,然后掉头朝相反的方向开。乔勉在睡梦中听到隆隆作响的声音,持续而机械,像马达、机床、图书馆的旧货梯。她被迫醒来,缓缓睁开眼,这个声音忽然又变得很小很小,却始终没有消失。眼前是陌生又光怪陆离的世界,房间没有开灯,但有幽t?蓝碧绿的光影映射在四周,一面墙上贴着很多图画和照片,海藻、藤壶、鱼……这个房间给人的氛围并不那么舒适,甚至有些压抑。她挣扎着爬起来,发现床头有个鱼缸,不,准确来说是个水族箱,侧边的水泵一刻不停地发出低频声响,原来她在梦中听到的是这个声音。乔勉的手按在玻璃上,鼻尖近乎要贴上去,她瞪大眼睛看着里面游过的鱼和摇曳的水草,有种说不出的兴奋。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些水生物,近乎偏执。乔勉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光脚踩在地上,沁入的凉意让她又清醒了些。他的房间干净整洁,桌上放了很多她看不懂的资料,旁边手写的备注工整漂亮,她又看了眼墙上贴的东西,然后移开目光。走出卧室,程何钧正睡在沙发上,因为个子高,所以显得沙发分外狭窄局促。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并不惊讶于这个场景,虽然他们才相处了半个多月。他的左手搭着额头,右手已经垂到地上,胸口一起一伏发出规律的呼吸声,幸好外面小区应急灯的光线令这间屋子不至一片漆黑,她还能看得清楚。乔勉走过去,仔细看着他的脸,从眼角眉梢到嘴畔下颌,像在欣赏一幅画,一段景。她把长发捋到颈边,弯腰吻在他唇上,随后他醒了,抬手扣在她脑后,加深了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