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依然抱持怀疑,但是到最后,海军总部及陆军总部的办公桌战士必须面对一项难堪的事实:他们所知不多,根本不足以制定决策。六点四十一分,迪尔将军对亚历山大发电报:我们不下令限时撤退。你必须尽可能坚守防线,以便撤出最高人数的法军与英军。我们无法从这里判断当地局势。与阿布里亚尔上将密切合作之际,你必须运用自己的判断。
于是,亚历山大得到了通行令。正如他跟坦纳特上校提议的,撤退行动将持续到六月二日至三日间的晚上。不过成功依旧取决于坦纳特提出的前提:&ldo;假如周边防线能守住。&rdo;这是个很大的疑问,而答案超出了伦敦、多佛和敦刻尔克各地领导人的掌控。
[1]aryceleste,史上著名的鬼船,一八七二年在葡萄牙海域被人发现,船上精密仪器及人员全体失踪。‐‐译注撤离完毕
在冷溪卫队第二营负责的贝尔格-菲尔讷运河防线上,兰利中尉在他精心加强防御并且储备了补给品的屋舍等待着。关于英军计划何时撤离,他毫无头绪‐‐尉级军官是不参与这类内情讨论的‐‐但他的人已做好长期鏖战的准备。当六月一日晨光初现,兰利透过他在屋顶挖的观测孔往外看,可惜什么都看不见。运河河面和南方的平野上,整个雾茫茫一片。
太阳出来了,雾气消散。而六百码外的运河对岸,站着一队德国工兵,大约一百人只拿着铁锹。兰利始终没搞清楚他们在执行什么任务。小屋发出一阵枪响,将他们全数弭平‐‐这是他当天遭遇的最后一批&ldo;软脚虾&rdo;。
随着敌军部队加入战局,战火持续升温。对方一度推出一门反坦克炮,兰利兴味盎然地看着他们把炮口对准他的小屋。几秒钟后,一枚反坦克弹贯穿屋顶,在阁楼里疯狂弹跳。另外四枚炮弹来袭,冷溪卫队赶紧连滚带跳地下楼冲出屋外。等到敌军放松火力,兰利的人马随即收复要塞。
重大危险来自右侧。上午十一点,屈希勒尔将军发动了他所谓的&ldo;系统化攻击&rdo;,中午左右,敌军大举横渡紧邻贝尔格东面的运河。东兰开夏第一营节节败退,若非欧文安德鲁斯连长英勇异常,他们很可能全军覆没。当时,连长号召了几位志愿者,然后只身爬上一座粮仓的茅草屋顶,拿一把勃伦机枪击退德军。
东兰开夏的左邻是边境军第五营。敌军现在大举渡河,也对他们展开强力攻击。要是他们溃守,位于他们左侧的冷溪卫队第二营将紧接着遭遇重击。一名边境军军官匆忙赶到麦克科戴尔少校的指挥哨,报告他的营队已精疲力竭,准备撤离。
&ldo;我命令你留在原地,战到最后。&rdo;少校如此答复。
&ldo;你不能这么做。我有来自上校的最高命令,授予我在适当时机撤退的权利。&rdo;
麦克科戴尔觉得多说无益:&ldo;你看见路上那棵白杨树了吗?旁边有座白色里程目标的那棵。一旦你或你的任何弟兄越过那棵树,我们就开枪射杀。&rdo;
军官再度抗议,但是少校受够了。&ldo;立刻回去,否则我现在就毙了你,然后派我的军官接手指挥。&rdo;
边境军军官离开了,麦克科戴尔转头对旁边的兰利说:&ldo;去拿一把步枪,瞄准两百五十公尺。一等他越过那棵树,立刻开枪射杀。明白了吗?&rdo;
麦克科戴尔自己也挑了一把枪。这两名冷溪卫队队员坐着等候,枪口对准树干。没多久,边境军军官带着两名弟兄出现在那棵树附近。他们停顿片刻,然后军官越过了麦克科戴尔画下的界线。两把步枪在同一瞬间开火。军官倒下。兰利始终不知道两人之中究竟是谁射中了他。
这样的措施仍不足以吓阻。边境军第五营撤退,导致冷溪卫队的侧翼洞开,兰利的小屋防御工事随即遭受攻击。当天下午是由几起独立事件构成的混乱局面:靠着大家都瞧不起的博斯反坦克步枪击毁一门德国火炮;喝白酒配美味炖鸡;从阁楼发射勃伦机枪,导致三辆德国军车起火燃烧,阻碍了运河边的道路交通,争取到宝贵的几分钟。一度有一名老妇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央求庇护。兰利叫她滚蛋,但是随即懊悔不已。他把她安置在后面的房间,他觉得那里也许比较安全。
还有一次,他前去营指挥哨查看麦克科戴尔的状况。少校躺在战壕旁边,身上显然中弹。&ldo;我累了,很累很累。&rdo;他告诉兰利。然后他说:&ldo;你回去小屋,继续作战。&rdo;
德军此时占领了运河对岸的一栋房屋,就在兰利小屋的正对面;双方交火越见激烈。阁楼上的一把勃伦机枪突然出了故障,兰利命令弟兄把其他机枪带下楼。假如敌军试图游过运河冲向小屋,机枪在楼下能发挥更大效用。兰利本人则留在阁楼拿步枪进行狙击。
突然一声撞击……瓦片和屋梁如雨落下……一团热气撞倒了兰利。他在令人窒息的烟尘中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ldo;我受伤了&rdo;‐‐然后恍然发现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还不觉得痛,但是左手臂已经不听使唤。一名医务兵赶来,胡乱撕开一件衣服,开始包扎他的头部。原来头部也中弹了。他被仔细抬下阁楼,放进一台手推车送往后方‐‐是少数几位个头小得可以用这种方式退出战场的冷溪卫队队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