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京城五品巡领薛浩邈,有一弟弟名为薛浩粮,是个游手好闲爱打架斗鸡的人物。十几年来,薛浩粮的生活一直靠他大哥接济。而今他大哥因一本乱写的书而被革职查办,锒铛入狱,他便因此就没了银钱进项,家里的饭菜接连几日都不见有肉了。薛浩粮受不了当兔子吃素的日子,一怒之下打了媳妇儿,反被媳妇儿骂没出息。他便抄起菜刀,四处询问那本什么秘闻的著者是谁,决计一定要找到这个罪魁祸首好好算账。
结果什么都没问到,薛浩粮又白白憋一天的气。然而就在傍晚的时候,薛浩粮听到几个书生议论起邻家轩来,听说而今全京城只有邻家轩出售那个什么秘闻,薛浩粮便觉得这间书肆必然尤为明天。
一大早儿,薛浩粮就起床,光着膀子坐在院中央磨好菜刀。他都想好了,他今日就去邻家轩问清楚,如果对方不肯告诉他。他也不伤人,也不打人,他就举着刀在邻家轩门口晃悠,赶走他家所有的客人。若是有人敢叫官府来,他就说自己是卖刀的,让他们都奈何不了自己。
薛浩粮喝完一碗玉米糊糊之后,也便真这么干了。手举着菜刀,就站在邻家轩的门口挥舞着,赶客人。
方正路和万福接连出面去劝薛浩粮,却发现此人纯粹来找茬儿,根本不讲理。无奈之下,二人便偷偷打发人去通知贾赦。
不大会儿,贾赦就派了个不起眼的小厮过来传话,嘱咐方正路和万福不必管此事儿。铺子照开,没客人就没客人,无所谓。
于是,薛浩粮就自顾自地邻家轩门口挥舞了一上午的菜刀。
中午的时候,京畿府许多衙差有到同泰街一家包子铺吃午饭的习惯。他们半路刚好路过邻家轩,远远地就看见舞菜刀的薛浩粮了。
“哎呦,这是谁啊,敢在邻家轩门口动刀。难道这京城里还有蠢货不知道,这铺子是我们府尹老爷关照得。”一名衙差高声惊叹完,其他几命衙差都纷纷抽刀,朝着薛浩粮这边走来。
薛浩粮早就注意到这些衙差老爷了,正在脑子里琢磨说辞。忽听他们说这书肆是现任京畿府尹宋奚所关照的地方,吓得顿时腿软,尿了裤子。他丢下菜刀,就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给衙差老爷们赔错,转而又跪着给万福等人赔罪。
万福捂着嘴巴,一边发牢骚要找人刷地上的石板,一边打发薛浩粮快走。
这时候街上就有人围了过来,其中有人认出了薛浩粮,便喊道:“这人就是就是那个被革职的五品巡领,薛浩邈的弟弟。”
“薛浩邈?原来是那个逼迫城北所有商贩交保护费的狗贪官。”
“他弟弟在这干什么,想报复?”
“好容易有本书能为民除害,为我们百姓抱不平,绝不能让他得逞,大家一起上!”
人群中也不知道谁说了最后一句话,总之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围攻上来,噼里啪啦一顿狠踹薛浩粮。
薛浩粮被揍得痛得嗷嗷叫,嘶嚎喊着:“衙差老爷救命!”
几名衙差扣了扣耳朵,都说肚子饿了,你一言我一语笑着去了,当什么没看到听到。
薛浩粮最后被揍的皮青脸肿,爬不起来了,还被众人逼着用舌头舔干净石头上的尿渍。薛浩粮无法,只得边哭边舔边求饶,并且发誓这辈子再不会找邻家轩和著书人的麻烦。众人这才算放了他,薛浩粮赶紧一瘸一拐地爬着跑了,生怕众人后悔再揍他一顿。
万福和方正路看完笑话之后,便心叹自家老爷神算,果然不用他们亲自出马,自有人帮他们解决了麻烦。所以说这宋大人的名号还真好用,今日事一传出去,以后这邻家轩在京城定然吃得开,再没人敢挑衅滋事。
……
荣国府
近一段日子,贾母因一直不满贾赦安排到她身边的陌生脸孔,便一直有事没事儿就对这些下人撒火。反而因此落下了脾气暴戾的名儿,越发不得人心,使得府内众人对贾母面上敬重,心里却厌烦敷衍起来。
王夫人这段时日过得也十分艰难,好容易费功夫叫人把贾赦原来的破院子恢复了原貌,便还要费精神重整旗鼓,从头开始争夺管家权。
王夫人特意打扮得衣着朴素,看起来有些显老。她到了贾母住处后,便跪地赔错,哭着坦白了她之前贪污公中银子的经过。
贾母本以为王夫人会为了面子硬挺着不认这件事,而今听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说她贪污的银子一个子儿都没有自己花过,全是都给了宫里受苦的元春,甚至还拿出一个小账本,记载着她这些年来自赔了多少嫁妆往宫里送。
“这些年我对她越发想念的紧,有时甚至觉得只叫我见她一面,让我死都愿意。都是娘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她还是我的头一胎,感情自不同别个。我瞧着咱们府里年轻一辈的爷们没个有大出息的,为了荣府这个家,才是忍痛舍下了她,把她送进了那么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希望这孩子能争口气,盼着她将来有出息了,可以光耀门楣,可以多多提携族里的兄弟们。都怪我野心太大,害了她,也害了自己!”王夫人说着说着就哽咽地喘不上来气儿,兀自地垂胸痛哭。
贾母听得直流眼泪,一边骂王夫人不该如此瞒着,一边心疼王夫人的不容易。她忙要搬出自己的私房,替王夫人去照应宫里的元春。
王夫人连忙拒绝,“媳妇儿如何不孝,也不能要母亲私房。自个儿女儿的事儿,我就该自己解决才对。我以后再不会为了什么面子,反而偷偷摸摸犯下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今日说这些,只盼着母亲能不计前嫌,原谅我之前贪冒之错。”
“好了,你快起来。我早就知道你是有苦衷的,故那日没有当众点破你。而今这事儿也就你我说说,绝不要外传第二人,特别是你大哥,千万别要他知道。”贾母叹道。
王夫人忙给贾母又磕了头。
“我还是念着你管家时候的好,你瞧瞧咱府现在被你大哥闹成什么样子了,赖家一家子都被他打发了出去。外头不知道有多人正骂着咱们做主子的刻薄寡恩!”
“大哥毕竟是血性男儿,做事不计后果,难免冲动鲁莽了些。这管家是细致的活儿,还是该女人做好。”王夫人以退为进,故作谦和道。
“正是如此呢!”贾母拍拍王夫人的手,“我是盼着你能夺回这管家权。只可惜老大而今做事竟谨慎了许多,叫人抓不出把柄,不然我非拉他下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