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此间的种种道理,但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心中的怒气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往上涌,不能杀就只能挥袖而去,尽管他很清楚,这么做没有任何用处。
这些怒气积多了自然需要宣泄,御书房的瓷器很可怜地成了他发泄怒气的器具。景帝并不在乎他此时靡费的发泄行径,传扬出去会不会引来非议,反正他从来就没有打算要做一个仁君明君,他自小的愿望,不过是要站在那至高之处,俯瞰他的江山他的皇朝,不需要任何人来指手画脚。
此时,满地的碎片昭示着他的无奈皆无能。景帝盯着地面,握紧手掌,深深地呼吸了几次,才缓缓松开。
“来人,收拾干净。”他命人进来的时候,已经恢复到了往日的冷静,收敛起了所有的怒气,准备开始批阅奏折。
理政如下棋,一角一隅的得失算不得什么,最后的成败还要看全局,他相信自己是个耐心的棋手,终有一日会得到他想要的结局。
卫衍在皇帝醒来前其实已经醒了。
醒了后,他怕吵醒皇帝惹来麻烦,始终保持着睡时的姿势没有动弹,后来皇帝醒了,又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皇帝的手指在他眉间轻轻抚摸,指尖的温度一丝丝烙在眉间,带来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他再也装不下去,忍不住动了一下。
很快,皇帝将手指收了回去,拍着他的背叫他继续睡。
今日他没排上轮值,不用早起,皇帝又这么说了,他自然乐得不动。
若是和皇帝一道起来,肯定又要被皇帝逼着动手伺候,命他给皇帝理襟系带,帮皇帝整理衣物。
这种事情不是宫女们的职责吗?为什么皇帝要让他来做?
开始的时候,卫衍以为这是皇帝新想出来的羞辱他的方法,后来又觉得不像,因为等他帮皇帝穿好了衣物,皇帝就反过来帮他穿衣,一边动手一边还要笑意吟吟地夸赞自己有多聪明,顺便贬斥他有多笨。
他是他的侍卫他的臣子,又不是服侍他穿衣的奴仆,为什么一定要擅长做这种事?而且皇帝他擅长帮别人穿衣,难道又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不就是穿件衣服嘛,好像谁还不……嗯,反正卫衍实在搞不懂皇帝到底在得意些什么?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若是被人看到皇帝服侍他穿衣,他的处境恐怕会更加悲惨,为了不再遇到这种事,卫衍只能或早起或晚起,尽量避免和皇帝一道起来。
不过早起通常不太可行,他一动皇帝也就醒了,时间充裕的话还会压着他胡闹一番才肯心满意足地起身。一来二往地卫衍开始学会在早晨埋头苦睡,只等皇帝走了才敢爬起来,反正只要前个晚上皇帝满意了,到了第二天皇帝通常都会很宽大地命他继续睡。
当下卫衍又迷迷糊糊了一阵才彻底清醒过来。他闭着眼睛侧耳倾听,殿内悄无声息,显然皇帝已经上朝去了。
他慢慢坐起身来,发现除了腰间的酸麻之外,全身并无其他地方不适。
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习惯这种事了吗?不过才短短数十日,身体就从一开始的发热,变成了如今的稍有不适,要不要赞扬自己的适应能力良好呢?
卫衍撑着额头默想了片刻,没想出个所以然,只能伸手拉开了榻边的帐子。
听到他起身的声响,候在外面的宫女们一涌而入,奉上一应用具,很快帮他穿戴洗漱完毕。卫衍按着他往日的习惯,先练了半个时辰的剑,用过早膳后,休息片刻,无事做,继续练剑。后来他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去沐浴更衣,上下拾掇一新,才出了门去陪皇帝用午膳。
午膳据内侍来传是在昭仁殿用。昭仁殿是皇帝寝宫的附属宫殿之一,皇帝有时会在那里处理政务。
出了寝宫大门往东走一小段路,就是昭仁殿。卫衍赶到那边后,在殿外发现了皇后的凤辇。虽说是在宫里,皇后出行的仪驾从简,依然很庞大,宫女内侍在昭仁殿外面站了满满一圈,其中还有一些他很熟悉的面孔,显然皇帝身边伺候的人也被遣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