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妈妈抬头,只见二娘子端坐正堂,面庞如花娇艳,表情却冷硬得让人瞅一眼便心中发憷,身后新来的绿萝丫头正睁着细长眼安静地看着,她心中一凛,忙板板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耷拉着脑袋道:
&ldo;按说老奴一家都卖身给了苏府,本不该做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可……谁叫形势比人强,老奴一个糟老婆子,又有什么办法?&rdo;
&ldo;莫诉苦,来我这打感情牌没有用。&rdo;苏令蛮支着下颔,懒洋洋地看向她,只嘴角的笑从花妈妈的角度看去格外残酷和冰冷:
&ldo;巧心都死了,还是花妈妈你觉得……你比巧心要更得我心?&rdo;
花妈妈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凭空打了个激灵:巧心被二娘子杀了?
她自小看着二娘子长大,深知二娘子对身边这两个丫鬟的看重,怎么也不相信巧心就这么没了,二娘子看着凶,可并不是那心狠之人。小八难得机灵了一回,指着博古架上的一个四角香炉幽幽道:&ldo;花妈妈莫非没闻见这房里的味儿?&rdo;
香炉内浅浅积了一层香灰,两支佛昙香静静燃着,散发着佛堂特有的味道。
花家的脸色铁青,呵道:&ldo;花婆子,你看你这都招了什么事?还不与二娘子分说,莫非当真想连累我与阿生?&rdo;
花妈妈面色如土,颓然地软倒在地,那支佛昙香只有祭奠往生之人才会点燃,她老老实实地道:&ldo;这一切……都是大娘子指使老奴做的。&rdo;
苏令蛮十指深深扣入肉里,涩道:&ldo;你是说,这一切实乃苏令娴所为?&rdo;
&ldo;正是。以小看大,大娘子自小便心计深沉,狼心狠毒,二娘子可还记得六岁那年的一场大病?&rdo;
&ldo;自然记得。&rdo;
花妈妈抚了抚鬓角,极力保持镇定:&ldo;当年大娘子特意将二娘子领到曲池边去摘荷花,孰料两人一起落入了池中,二娘子因此大病一场,但大娘子反倒不日便活蹦乱跳了。那时,她便找上了老奴。&rdo;
&ldo;哦?&rdo;苏令蛮挑眉,似笑非笑,一双明眸在烛光下熠熠发光:&ldo;花妈妈继续。&rdo;
花妈妈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将前情娓娓道来:&ldo;大娘子提议去佛寺为二娘子上一炷香,夫人带了老奴一并去,那游方郎中便是大娘子提前安排好了的。老奴帮着领到夫人面前,最后配了这么副方子。&rdo;
花妈妈仿佛早有准备,脚一抬将粗布绣花履大喇喇地除了下来,苏令蛮眉头皱也未皱,便见花妈妈手在这臭烘烘的鞋履子里掏了掏,掏出一份黄澄澄的纸来,其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一堆蝇头小楷。
&ldo;便是这副药方。老奴不是那文化人,听不懂那文绉绉的话来,但大约听到几句,说这是副虎狼之药,二娘子便能醒来,怕也不大好。&rdo;
花妈妈泪眼婆娑:&ldo;那时候死马当活马医,老奴也是无法可想,轻信了大娘子的话,孰料竟被哄骗着上了贼船,大娘子借此机会将二娘子身体败坏了,软硬皆施地逼着老奴与巧心一并给二娘子下药,因此二娘子便……越来越胖了。&rdo;
前后衔接,听起来似模似样,一切吻合得刚刚好。苏令蛮指尖轻点了下桌面,不动声色地问:&ldo;就这样?&rdo;
花妈妈颤巍巍地看了她一眼,胖乎乎的身子软绵绵地跪倒在地面上:&ldo;前几日大娘子又暗中威胁老奴,要老奴与巧心联手,将您带去春日宴,至于旁的,老奴便不清楚了。&rdo;
旁边花家的已然大声呼嚎起来:&ldo;二娘子息怒,都是奴才这败家婆娘不懂事,您要怪就怪奴才吧!奴才管家不力,自知罪无可恕,可奴才家大郎着实无辜,从来都对苏府忠心耿耿,求二娘子饶过阿生!&rdo;说完便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冷硬的青石板面,是沉闷而响亮的磕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