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澜狠狠一挑眉毛,沉声道:“黄副团长,你一力主战,可有战胜日寇的决心?”“没有!”迎着所有同僚审视的目光,黄景升挺起了自己的胸膛,这位平时坚毅果敢,却因为性格使然,而拙于言辞的职业军人,在这个时候,畅吐胸中所想,却当真是掷地有声,道尽了一个职业军人面对强敌的铿锵人生:“报告师长,部下成功虽无把握,成仁却有决心!”望着眼前这位挺胸抬头,个子虽然不高,却有着一股顶天立地大丈夫气概的部下,戴安澜笑了,他真的笑了。身为一名高级指挥官,戴安澜将军比任何人都清楚,恐慌是一种在人类中传播最快的疾病,也许只是短短的几小时时间,它就可以让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大军不战自溃,而治疗它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勇士在面对危险时,爆发出来的最灿烂光芒!戴安澜将军毫不掩饰对黄景升的欣赏,他双手用一力一拍,喝道:“黄副团长,如果我派你带领自己的部队。到战场最前沿狙击日寇,掩护从仰光撤退下来的英国盟军,你可敢接受这个命令?”“不敢!不敢!不敢……”黄景升扬着自己因为兴奋,而胀得通红地脸,迎着所有人惊讶的注视,这位果然坚颜却稚气未脱,更兼口齿不够伶俐的中校副团长,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力一挥手臂,脱口叫道:“不敢个屁啊!!!我们跑到这种当地人说起话来就是唧里咕噜,反正一句也听不懂,才四月天就热得要死的地方,啃着英国人那闻着就有一股羊骚味的罐头,受着这些活罪,是来干嘛的,不就是来宰小日本的嘛!!!”“哗……”看着脸皮胀得发紫,必须借助手势,才能把心中所想彻底倾倒出来的中校副团长。刚才还一片沉闷。一片压抑的会议室里,突然扬起了一阵最欢快的笑声。就是在放声欢笑和彼此对视中,这些中高层军官。对未来战局的悲观,因为英军盟友近乎背叛的不辞而别带来的消极,在瞬间就被洗涮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就在这一片欢笑一片沸腾中,戴安澜师长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突然放声喝道:“我命令!”欢快的笑声嘎然而止,所有人都像是上了发条般,以整齐划一的动作猛然起立。“我们二百师,就在这个同古城狙击敌军!本师长在这里立遗嘱在先,如师长战死,副师长代之。副师长战死,参谋长代之,团长战死,营长代之,以此类推,各级亦然!直至我们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只要我们还有一息尚存,就绝不让日寇踏进同古城一步!”看着眼前这些脸上再无惧色的部下,戴安澜一字一顿的道:“在这里。我请大家牢牢记住黄副团长说过的话,因为,这就是我们的黄埔精神!”“是!”所有人都放声狂喝,在这个时候,这些也许依附于不同派系,也许曾经彼此勾心斗角,甚至是冤家对头地军官,都挺直了自己的身体,感受着从每一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炙热火焰,在他们的心里,突然同时扬起了一句平时早已经耳能熟详,在这个兵危战急,必将身陷重围的时候,方才真正品尝出其中三味的誓言:“黄埔精神,不成功,便成仁!”当雷震带领特务排的兄弟,找到已经带领部队,赶到皮尤河布防的黄景升时,迎面扑过来的,就是黄景升一个热情洋溢的大大的拥抱。“我听说你干得不错,先是站在火车上,用一挺轻机枪就敢和一架战斗机单挑,转手又设下陷阱,把伏击你们的几百号人宰得干干净净,最让人不能不伸出大拇指说出一个服字的,是你竟然带人,把火车硬开进了山谷里,和小日本地侦察机玩起了捉迷藏!”黄景升用力拍打着雷震的肩膀,放声笑着叫道:“你的功迹我已经报到师部了,我相信不出几天,军功章就会发到你的手里了。放心,仗有你打的,功你有赚的,官当然也有你升的!我黄景升还真是没有看错人,挖出你这样一个好兄弟,也不枉我天天跑到征兵处,硬抢征兵官的椅子了!”说到这里,黄景升哈哈大笑,看他那副自得意满的样子,仿佛立了这样一件大功,即将获得一枚军功章地人,不是雷震而是他黄景升似的。感受着黄景升发自内心的真诚,雷震也笑了,他也学着黄景升的动作,用力去拍打对方的肩膀,在他们身边的人眼里看来,这两个一起放声的笑,一起用力拍打着对方,借这种动作来交流感情的男人,真的是象极了两个亲密得没有任何间隔,只有彼此关怀的亲兄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名少尉,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在敬了一个军礼后,他迅速报告道:“副团长,前面有情况,我想你最好还是亲自过去一趟!”“好!”黄景升没有松开雷震的手,他拽着雷震,一起走向了皮尤河大桥的方向。五九八团控制的是皮尤河大桥的北岸,站在桥头上,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一群已经被日本军队打成散兵游勇的英缅士兵,掺杂在缅甸土著中间,形成了一支人数高达六七百人的队伍。而这些支队伍中间,那二三十辆牛车上。更堆满了食物、被褥甚至是锅碗瓢盆之类的生活用品,看样子应该是那些缅甸土著,为了躲避战火,而举家迁移。“不就是面对我们鼻孔朝天,一对上小日本就溃不成军地英缅部队嘛。”英国盟军不辞而别,把二百师右翼暴露在敌人的攻击面前,黄景升不齿于这样的行径,在评论英国殖民者在缅甸征招当地土著组成的军队时。语气中当然也少了几分应有的礼貌,“他们的主子都夹着尾巴逃跑了,他们这些鸡杂狗碎的,当然也要脚底抹油,这几天这种打仗无方逃跑有术的败兵,我已经见多了,又有什么好奇怪地,也值得专程叫我跑过来看上一眼?”“看起来是没什么好奇怪的。”面对黄景升略带不耐烦的问题,那名负责看守大桥的少尉,小心翼翼的道:“可是昨天凌晨。在放行了一批英缅军队后。他们指挥官清楚的告诉我,他们是负责狙击追兵的后卫,已经是最后一批要通过大桥撤退的部队!就算他们是同一批部队。被日本人打散了,才这么点路,也不至于一前一后,差了一天多的时间吧?”听着这名少尉的报告,黄景升不由苦恼地皱起了眉头。这地确是一个大麻烦,如果那些人真的是英缅军队的败兵,不让他们通过皮尤河大桥,等于是把他们往敌人地枪口下面推,先不说英国人一定会在那里喋喋不休的抗议,要求所谓的公道。就算是本着人道主义和战友立场,也绝对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但是就像负责看守大桥的少尉所说,在昨天凌晨的时候,最后一批后卫部队就已经通过大桥,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和日本军队发生激烈交战,就算是为了尽快逃离战场,保住一条小命,这些英缅军队的士兵。也不至于走得慢慢悠悠,唯恐日本军队追不上来吧?如果他们并不是英缅军队的士兵,而是试图蒙混过关,再进入同古城进行破坏的日本军人,以他们的人数而论,一旦在同古城里捣乱,将会造成不小的破坏。“团长呢?”“还在师部里,没有回来。”听了一名部下的报告,黄景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郑廷笈是他们五九八团的团长,但他的同时还是二百师陆军指挥官,身兼数职,自然是不可能随时呆在五九八团。而黄景升勇猛有余,处理这种事情,就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了。就在这个时候,黄景升突然听到了一句话,“他们是敌人!”迎着黄景升疑惑的目光,雷震把手中的望远镜交到了他的手里,淡然道:“不知道黄大哥你注意了没有,虽然英缅军队和日本军队一样,都是由亚洲人组成,但是在细节上,却有着很大地不同。日本士兵的帽子后面,有两块布片,很多人称它为,屁帘儿”说是日本人最害怕的就是在战场上被中国大刀队砍了脑袋,在他们的风俗中一向认为,掉了脑袋的人,就会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实际上,那是日本青木机关的研究成果,在帽子后面加几块布片,一来可以防晒,二来可以有效保持通风,让身体因为体能消耗产生的热量迅速消耗出去。就是因为有帽子上的这种设计,日本军人在行军时,为了不让步枪的背带压住帽子后面的风帘,影响它的散热效果,一向是把枪扛在自己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