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怪娘偏心吗?”死死抱住自己母亲的女儿,拼命的摇头。娘是偏心的,娘当然是偏心的,要不然为什么就算是到最后时刻,她还是把活的希望留给了儿子?可是,她又是爱自己女儿的,否则的话,她又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女儿,而任由几把刺刀同时刺进了她的身体?望着这个生了自己养了自己,把太多感情留给了弟弟,最后却把生命留给了给自己的母亲,眼泪不停的从大姐的眼眶里喷涌而出。雷震的娘侧过头,无力的看着那几双向她们慢慢逼近的黄色牛皮靴,她轻声道:“大丫……记住,你是清白人家的闺女,你就算是死,也要清清白白的走!你……明白吗?!”大姐死命咬着嘴唇用力点头,当她抬起头时,那股恨极的目光,在瞬间就刺痛了所有人的双眼。就在所有鬼兵的步伐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滞时,雷震的大姐突然跳起来,拼尽她全身的力量狠狠撞向几名鬼兵平端而起的步枪。在猝不及防之下,几名鬼兵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的看着雷震的大姐,以飞蛾扑火般的姿态扑过来,任由几把刺刀,同时刺穿了她的身体。紧接着他们只觉得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感觉,看着自己从几名鬼兵脸上硬抓出来的血痕,雷震的大姐脸上扬起了一丝和娘如此相象,又是如此骄傲与洒脱的笑容,雷震的大姐,就挂在几名鬼子的刺刀上,慢慢合上了自己的双眼,留下了她在这个人世间最后一句遗言:“娘,女儿不孝,先走一步了!”几把刺刀一收回去,大姐的身体就没有任何缓冲的重重摔落到地上,雷震的娘躺在地上,看着就倒在自己身边再没有任何生机的女儿,几乎在同一时间,她也停止了呼吸。就算是死,雷震的娘也没有闭上自己的双眼!她的目光仍然落在那一堆盛载了她所有的希望,盛载了她所有感情的干柴堆上。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即象是在向上天控诉这个尘世间的不公,又象是希望能够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能够在这场浩劫中最终逃出生天。哭泣的雷(下)气急败坏的鬼兵,并没有打算放过那堆木柴堆,几名鬼兵举起他们手中刺刀上沾满了鲜血的步枪,走向木柴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道灰色的身影,闪电般的从木柴堆一角射出。“砰!砰!砰……”几声轻脆的枪声响起,艳丽的血花猛然从空中绽放,在一声凄厉的惨嗥声中,那道灰色的身影重重摔落到地上。身体中嵌入了五六发子弹,已经失去了进攻能力的灰色身影,也倒在了木柴堆前。那是一条狼,是那条从小和雷震在同一个狼巢里玩耍,喝同一个狼娘奶长大的狼!鲜血从它的伤口中不停的流淌出来,可是在这个时候,它仍然对着这些鬼兵,徒劳的亮出了它那一口已经沾上了血丝的牙齿,无力的举起了它曾经锋利现在却再没有任何杀伤力的爪子。几名鬼兵望着这只突然出现的野兽,他们的脚步一起停下来,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一起慢慢的离开了。一个竟然还能躲着一条狼的木柴堆里,又怎么可能再藏人?整个村子里,还有那么多人可以让他们抓,整个村子里的女人,总不可能个个都象这两母女一样,疯狂得让他们心里都忍不住涌起一股寒意吧?!如果中国人只要有三分之一,不,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百分之一能做到这一点,他们又怎么可能如此耀武扬威的站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任凭他们为所欲为?!眼泪不停的从雷震的眼睛里流出来,他双手十指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他手心,划出一道道血痕,但是雷震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的娘正在看着他!他的娘希望他能好好的活下去,他绝不能死在娘的面前,他更不能让娘死不瞑目!雷震就这样呆呆的坐在木柴堆里,就这样呆呆的坐在自己的二姐,自己在这个世界唯一一个亲人的身边,就这样透过木柴堆的缝隙,呆呆的看着娘和大姐的尸体,看着那条倒在血泊中,却仍然努力睁着双眼,试图移动自己身体的狼。不知道这样呆呆的坐了多久,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直到这个已经变成一片荒芜的小山村中,出现了一些象行尸走肉一样来回飘荡的身影,直到悲凉的哭声在整个小山村的上空回荡,雷震和二姐才能确定,那些其实在白天也是鬼的鬼兵……走了!娘和大姐冰冷的尸体,就倒在地上,而在不远处,一堆残埂废墟之中仍然在腾起缕缕白烟,那几堵已经被烧成红砖的土墙,证明了这里曾经是一个虽然残破却温馨,更盛载了希望与未来的家。看着几个大村子里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和小媳妇,衣衫破碎的呆呆坐在一些废墟里,明显还没有从被兽行摧残的打击中清醒过来,雷震的二姐那双已经写满了悲伤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浓浓的不屑。她检查了一遍用自己身体,为她和雷震换来生存机会的狼,看着这条身上那几个贯穿的弹洞,她无言的摇了摇头,但是她仍然找到了草药,把它们嚼碎后涂到了伤口上,然后用力撕开自己的衣襟,把布条紧紧扎在了狼的身上。二姐又找到了一只铁铲,把大姐和娘,安葬到了爹沉睡的地方,当做完这些事情后,二姐的目光又落到了雷震的身上,她轻声问道:“饿了吗?”雷震无言的摇了摇头。雷震真的不知道,二姐用什么方法,竟然又找到了一颗完好无损的鸡蛋。她就是用半片摔裂的铁锅,用那一堆干木柴,煎出来一个缺油少盐的荷包蛋。“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望着盛在半片铁锅里,还冒着浓浓香气的荷包蛋,望着这份自己已经享用了很久很久,享用得理直气壮的食物,雷震第一次把它又推到了二姐的面前。“我不饿,还是二姐你吃吧。”二姐的手落到了雷震的头上,她轻轻抚摸着雷震那一头短短的硬硬的犹如刺猥般的头发,柔声道:“娘在的时候,一直只有你才能吃荷包蛋,现在娘不在了,娘刚刚走,二姐就抢你的荷包蛋吃,你说娘在天上看到了这一切,她的心里会好过吗?”荷包蛋再次推到了雷震的面前,二姐轻声道:“吃吧,为了让娘高兴,你就吃吧。”雷震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还冒着热气的荷包蛋,在二姐温柔的注视下,他终于还是接过了半片铁锅,当他用自己的手撕下一小块荷包蛋,把它送进自己的嘴里时,尝着这种熟悉的味道,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雷震的脸庞滑落,落在铁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雷震就这样慢慢的吃着,慢慢的想着,他在回想着自己这十四年的生命中,发生的点点滴滴,他在反思着自己曾经理直气壮的认为,就是应该这样的生活与行为。二姐就这样温柔的凝视着雷震,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弟弟在经历了这样的突变后,就象是一只脱茧而出的飞蝶般,正在迅速的成熟和成长。二姐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欣慰,她突然问道:“弟弟,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雷震抬头望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也是最后一个最关心自己的人,他沉默了半晌,回答道:“我要和二姐在一起,我要照顾二姐一辈子!”“不!”二姐轻声道:“你不能留在这个村子里。你要出去,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你要为娘和大姐报仇!”雷震用力的摇头,他舍不得离开二姐,他更不放心离开二姐!看着雷震的样子,二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雷震的脸庞,她抚摸得是那样的仔细,又是那样的认真,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虔诚。她似乎就是要用自己的这双手,把雷震的样子,雷震的性格,雷震的声音,雷震的悲伤,雷震的欢乐,都用一种属于自己的方式复制下来,藏进自己永恒的记忆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