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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页(第1页)

裴钧遥遥这么瞧着,心里一道道直叹皇族排场是真心铺张,可他却又不得不说,这看似出尘又过于艳丽、拿在手里都嫌手抖的一件千金的袍子,此刻穿在那人身上,还真是合适到了姥姥家去。

那人身骨清雅,不仅压得住这一身雍贵,颀长姿量也能衬得出这身裘袍的灵逸来,几乎要叫周遭自恃宗亲气势的皇家庶族,都自鄙到尘埃里头去做泥巴。

而好似更为应和裴钧此想,那穿着凫靥裘的人同一干亲贵作别后,余光见这方有人,竟回眼朝这儿看了过来。一时西沉金乌在云后光影微转,火霞鎏了日色打在他眉眼上,叫他鼻翼脸颊的清凌淡漠之中都染上了一层暖晕。

十几步外,那人只轻轻一勾唇角,便像春水融了梅树上的雪,温温淡淡,清清雅雅,眸色落在裴钧身上,好似晨风将荷露渐收,凝成汪深深的泉,神采敛入目光深处,薄唇一启出声如风玉,似笑非笑。

“裴大人。”

裴钧恭身踱到到他身前,笑着将补褂袍摆一捞就要单膝跪下去:“臣裴钧,参见晋王——”

“免礼。”

就在他一膝将曲之时,意料之中的一扶果然打断了他。

晋王爷姜越已如前世的千百次一般,伸出右手稳稳托住裴钧的手臂将他徐徐带起,和蔼笑道:“出了司部还能遇见,今日本王倒是同裴大人有缘。”

晋王手指看似修长纤白,可却有股子行伍间练出的暗力,此时这简简单单的动作都已把裴钧捏得暗痛咬牙,又不能叫出来。

在这礼义十足的一扶里,裴钧面上虽是勉力直起身来共晋王笑,可心里却是往晋王俊俏的脸上划了个血红血红的大叉叉。

——是挺有缘,你个奸贼头子。

第5章其罪四·不敬

裴钧之所以叫晋王奸贼头子,是因为朝中不少顽固老臣曾呼唤晋王要么取侄代政、掌继皇权,要么就辅政做个摄政王,如此,内阁中太师蔡延等老奸巨猾的,就日日散布晋王实乃本朝奸贼的传言,让少帝一度很着紧。

一度少帝的着紧,就是裴钧的着紧,叫他上辈子瞪眼儿盯了晋王十余年,没想到最后却自己疏忽送了命,还给晋王这贼子捡了机会在他砍头的日子造了反杀进宫去,连他名污青史的风头都一并给抢了,可不妥妥当得“奸贼头子”这四字么。

且他与晋王……恩怨可算长了去。

种种前情暂且不表,单说眼下小裴钧任了少尹的京兆司,惯常的正衙府尹都是皇室宗亲德高望重者兼领,而一直以来,兼领了他顶头上司的那位府尹大人,正是眼前的七皇叔,晋王爷姜越。

朝中上下都知道,挂职的宗亲是不揽事儿的,京兆司也是同理。旦有文书事务交到司部,不管裴钧是在花天酒地还是在披麻戴孝,只要晋王爷坐在王府花厅里漫端着茶盏食指勾一勾,他就得立时赶到京兆司正衙里头替人折腾清楚。

而那食指勾一勾,从前真是让裴钧大热天火炉烤着都能冷汗惊醒的动作,一直到他后来入了衡元阁罢去少尹之职,不再隶属晋王手下听命办事儿了,对此都仍旧心有余悸。

——毕竟从少年时起,只要晋王食指一勾,落他头上准没好事儿。

而现今,这厄运随着他回魂还阳,竟又开始了。

裴钧忍了手臂阵痛,扯起面皮拱手朝上司一揖,认认真真做小伏低:“祭礼方毕,晋王爷受累了。”

晋王放开手去,看了看裴钧身上微皱的袍子,舒眉瞥眼他来的方向,进而满脸风清月明:“裴大人御殿劝学也不松快,同累同累。”

裴钧只觉一口血哽在喉头。

他含气垂手将袍摆的破洞再往里塞了塞,正要打礼告辞去做正事儿,却听晋王见四下暂且无人,扭头问了他一句话:“裴大人,前日御史台着人去了京兆司部寻你,是问你何事?”

此问把裴钧打来一懵。他才醒过来没多久,饶是记性过人,也总不至于能记住多年前哪个御史小官的个把句话。

“嗐,王爷,御史台还能问什么事儿?”他一撇嘴,演得很像那么回事儿,又道:“再说您门生张三张大人在御史台也算个人物,您又何须来问臣?”

晋王微微挑起眉梢,斜睨裴钧:“门生既已出任,则再无问询之礼。孤现下只问你,御史台要管的,是你礼部的脏水,还是京兆司的案子?”

这话中“礼部”一说,裴钧猛然就有了些印象,顺带上现下年份,估摸着应是当年礼部那起舞弊案。想到此,他也不直说,只笑道:“王爷勿忧,当是同京兆司没甚干系的。”

晋王闻此,大约也知部院内话不便相告,遂也不再过多纠缠,回身间目光不经意在裴钧袍上停了停,唇角忽牵起个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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