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夜辉一下子僵立在原地,&ldo;憾生。&rdo;不是喜悦的心情,心酸的疼痛,他的眼泪没有停止过。憾生呵着气,虚弱到极致的声音:&ldo;别哭。&rdo;在死亡面前那些爱恨都能放下了,佟夜辉还是那个年轻的陪着她一路长大,给了她最多幻想和激情的那个大男孩,她最最深爱的人。滂沱的雨拍打在两个人身上透彻心骨的冰冷,凄凉的绝望,佟夜辉僵硬着身体望着前方的面孔,英俊苍白,那是让憾生痴迷了半生的一张脸。憾生手臂落下去的瞬间,远处终于传来救护车鸣笛的声音,闪烁的红灯,在暗夜里带着希望,渐渐靠近。救护车的的后车门洞开,明亮的白光,炫目而光明,有人把他们分开,憾生被放到担架上推上车,佟夜辉机械的看着,本能的追随着她上了车,周围乱哄哄的嘈杂人声,伴随着凄厉,狂躁的狗叫声,有个年轻的女声,尖利的声线:&ldo;这狗是怎么回事?&rdo;佟夜辉看着胖狗在车厢下来回的跳跃着,它太胖了跳不上来,急躁的狂叫着,佟夜辉本能的勾出半个身体,一把揪住胖够的后背的皮肤,一把把它抓了进来,车门在屁股的尾巴后面堪堪&ldo;碰。&rdo;的一声合拢。屁股上了车就安静了,蹲在佟夜辉的脚边,望着憾生,老老实实的不吭声,车厢里一片忙碌,穿白衣服的人探测憾生的呼吸,检查她的瞳孔,测量她的血压,最后还在她的鼻孔上插了一根管子,佟夜辉知道他们在给她吸氧,他机械的看着,目光麻木,他看见憾生的头偏到一边,软软脖颈,没有一点的生气,眼睛半开半合,望着他的方向,似有如无的好像有一点点神采在里面流动。佟夜辉不敢确定,他悄悄的伸出手握住憾生在他这个方向的手掌,憾生的手冰冷,一根手指微微在他的手掌里动了一下,那么轻微的颤动,佟夜辉感觉到了,他那一瞬间有着巨大的喜悦,他抬头,对着对面的白衣女孩恍惚的笑着说:&ldo;她还活着。&rdo;那一瞬间,所有人忽然停下动作,一车的静默,女孩微微愣了片刻,朝他安抚的笑了笑,拿过一个夹子埋头记录着问佟夜辉:&ldo;病人的姓名,年龄,有什么病史吗?&rdo;佟夜辉被问住了,沉默了片刻才虚弱的说:&ldo;莫憾生,28,病史不知道。&rdo;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ldo;你知道她有什么药物过敏吗?&rdo;&ldo;不知道。&rdo;依然是不知道,佟夜辉的心脏被抽打着。这会女孩看他眼神是用瞟的了,不耐烦的语气:&ldo;那你和她是什么关系?&rdo;什么关系?佟夜辉再次沉默,憾生和他是什么关系,太多的关系了,最后他说:&ldo;她是我的爱人。&rdo;他以前不想承认的,后来不敢承认的,从来没有拿到人前说过的,他亏欠憾生的,其实也就是爱人这两个字,他的双眼蒙上一层雾气。女孩再度抬眼瞟向对面的男人,英俊的五官,挺拔的身材,精致的穿着,却神情呆滞而虚弱,赤|裸的双脚下还有血迹在流淌:&ldo;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症状的?距离现在有多少时间了。&rdo;&ldo;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的,从我发现她到现在大概有二十分钟了。&rdo;佟夜辉机械的回答,然后他忽然想起,抬起头,急迫的道:&ldo;她跟我说过,大概六年前她流产过,孩子六个月大是死胎。&rdo;女孩看他一眼,埋头记录着。&ldo;你们最后一次房事是什么时候?&rdo;&ldo;大概两个月前。&rdo;&ldo;她末次月经是什么时候?&rdo;&ldo;不知道。&rdo;&ldo;最近身体受到过剧烈的撞击吗?&rdo;&ldo;没有。&rdo;两人一问一答间,单调而空泛的声音,最后佟夜辉问女孩:&ldo;她是什么病。&rdo;女孩望着他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同情:&ldo;现在还不能判定,流产,宫外孕都有可能。&rdo;佟夜辉知道什么是流产但不不了解宫外孕,他带着不确定的恐惧低声问女孩:&ldo;宫外孕会怎样?&rdo;&ldo;会死人的。&rdo;女孩的目光望向别处,语调轻微。佟夜辉耳边跑过巨大的轰鸣声,握在手里的憾生的手掌毫无动静。车子跑到医院的大门停下,车门被豁然打开,一群人拥上来,憾生被抬下车,佟夜辉被迫放手,一群人又拥着病床往医院大门里走,憾生躺着的病床旁边伸出的金属支架上吊着的输液瓶,一晃一晃的。人在高度紧张恐惧的时刻其实无法表现出太多表情,佟夜辉神情麻木的一路跟随。留在掌心的温度一直是冰冷的,他一直没有把憾生的手攥出温度来。医院是个奇妙的地方,时间和空间全部是安全的白色,像白色才能显现出原有的肮脏和污秽。白色能让人觉得清洁,可是看久了却觉得狰狞。什么也没有,空空的,让人觉得灵魂提前出窍,不知是不是这里总是迎接死亡的地方,阴气重,空气也总是阴冷一些,佟夜辉坐在手术室外的休息椅上,□的脚踩在地面上,一股股的冷气从脚底一直窜遍全身,屁股蹲在他一旁的椅子上,眼睛巴巴的望着刚刚憾生被推进去的大门。佟夜辉望着脚下的地面,表情肃穆,刚刚一阵的慌乱,憾生被确诊为宫外孕,被紧急推进了手术室,佟夜辉不了解宫外孕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他在无限的接近死亡,是生,是死,全凭从里面走出来的医生的一句话,他一直不太认为这世界上存在着所谓的公平这这回事,但现在他终于知道,这个世界还是存在着某些平等的,比如死亡。佟夜辉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会让憾生如此的悲苦,惨烈,以前的他总是肆意的,无所顾忌的,他认为他掌握了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肆无忌惮的掠夺挥霍着一些东西,但现在他想回头了,他想去珍惜她了,可依然是弄到了如此的惨烈的地步,直到现在他才恍恍惚惚的意识到这个世界冥冥中还有一种叫命运的东西是他抗拒不了的,这个冰冷的雨夜刺骨的寒意和绝望的恐慌成了他今后的人生中最顽固的记忆,每每的回忆都会从骨头里生出冰冷的寒意来。憾生在清晨醒来,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满眼空白的干净,开着的窗户外面有鸟鸣声,挂着绿叶的树枝伸展着枝桠,占据着窗户一觉的视线,昨夜一夜的雨水,天亮后天空又放晴了,雨后的晴天阳光格外温暖明媚。憾生的腿边埋着一个黑黑的脑袋,她知道那是佟夜辉,身体还疼着,喘气都虚弱,她默默的看着那颗脑袋,很久后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发梢,她对他恨的模模糊糊,而爱的却清清楚楚。憾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不心疼他,却爱着他,她把手掌插入他浓密的黑发里,用力的纂紧,狠狠的撕拉,然后又慢慢的放开,轻轻的抚摸,眼泪滑下她的眼眶。一只手掌伸到头顶拉过憾生的手,埋在自己的脸下,他亲吻着那只没有温度的手掌,啃咬着,咬出一个个的牙印,然后又挨着个的去用嘴唇抚摸,最后又把眼泪鼻涕都一起擦在上面,像个任性的孩子,而憾生之于他也像个母亲,他伤她弃她,最后还是要去找她,她恨他,怨他,转过身去背对他,但最后还是要把他拥进怀里。&ldo;我是流产了吗?&rdo;憾生气息微弱的问佟夜辉。佟夜辉还是将脸埋在她的手掌里,很久以后,闷闷的声音:&ldo;不是。&rdo;他抬起头,眼睛还红着,两只手颤抖的忽然就俯身,凶狠的亲吻上憾生的嘴唇,憾生启开双唇,纵容着他。很久后,佟夜辉终于离开,巨大的后怕让他的声调发颤:&ldo;你是宫外孕,输卵管破裂了,你差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rdo;憾生扭头,望向窗外,失落的眼神,她只是想着:&ldo;又一个孩子没了。&rdo;从来无缘的孩子,说不出的心情。憾生再转过头时,忽然就皱着眉说:&ldo;你怎么老了?&rdo;在憾生眼里佟夜辉还是那张脸,虽然熬了一晚上,神色是憔悴一些,但就是看着眼角眉梢不对劲了,一股风霜之意隐隐在这张脸上出现痕迹。佟夜辉跟不上憾生的思路,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憾生却烦躁的抬抬手说:&ldo;快去收拾一下,去弄干净了再来。&rdo;佟夜辉愣愣的看着憾生,抹了一把自己脸说:&ldo;一会再去。&rdo;憾生皱眉:&ldo;你是怕我死了吗?&rdo;佟夜辉好脾气的给她掖好被觉,温声道:&ldo;你再睡会吧,你睡着了,我就去收拾。&rdo;憾生抿着嘴角凝视他,佟夜辉让她看,哄着她:&ldo;不生气行吗?看不见你我会害怕。&rdo;憾生终于妥协的闭上眼睛,黑暗最终夺走了她的意识,佟夜辉握着她手不敢松手。憾生沉进黑甜乡里很久,久到当她又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又是清晨的时光,久到佟夜辉几次找医生来确定她的情况,医生告诉佟夜辉,她其实只是睡着了,整整24个小时的毫无原因的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