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雍是个文士,自然首先打量荀攸、周涌,而早在刘备等刚到辕门时,关羽、张飞做为武士就很诧异典韦的身量,此时听了周澈的介绍,闻得典韦现掌周澈部中陷阵曲,对典韦更是刮目相看。陷阵者,汉时称为“陷陈”,陈,陈列的意思,即指兵卒临战时陈列队形,能被选入陷阵营的都是一军之中的勇士,而典韦现为陷阵曲之长,足见其勇。
刘备先观荀攸、周涌,继而观典韦,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听到的一件事,因而问道:“备多年前在涿县闻马商言:陈留有位典君,为人报仇,由陈留趋百里入梁国,杀睢阳李某,只身逼退数百追者,安然返乡。不知道那位典君?”
周澈笑道:“便是典韦。”拍了拍典韦的臂膀,笑道,“阿韦,你的名声已传到幽州去了!”
典韦咧嘴一笑。
涿县属幽州,与陈留郡说起来隔了一个冀州,其实相距并不太远,由涿县南下,快马半天即可入冀州河间,再南下过甘陵国便是东郡,再从东郡南下就是陈留,也就是说涿郡和陈留郡之间大概只隔了三个郡国。幽州、冀州的马商很多,许多来往于幽、冀、兖、豫诸州,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起到了信息流通的作用。被典韦杀死的睢阳李永曾经做过富春的县长,同时被杀的还有李永妻,这件命案在当时影响不小,典韦都被通缉了,画像悬挂於天下诸郡国的亭舍之内,刘备见过他的画像、听过他的故事不足为奇。
周澈注意到刘备、关羽、张飞、简雍几人额头上汗水涔涔,张飞的黑衣甚至都被汗水浸透了,因笑道:“夏日炎炎,虽已是傍晚仍暑气如蒸,刚才还有点风,这会儿连风都没有了。咱们也别在辕门站着了,我早已在帐中备下了凉汤,诸位,请入吾帐吧?喝点凉汤,解解暑气。”
刘备应道:“好。”
周澈头前带路,留下典韦继续守卫辕门,余下诸人分主宾顺序随从周澈入营。入了营中,到得帐上,分宾主落座。周澈招呼帐外的亲兵奉上凉汤,瞧见关羽、张飞不肯落座,立在刘备席后,当下笑道:“二位皆壮士也,岂可侍立不座?快快请入席。”
关羽目不斜视,不瞧周澈。张飞恭谨答道:“君乃尊者,刘君长者,尊长之前,飞不敢入座。”这张飞不仅不是黑脸,也不是莽夫,言谈举止很是守礼。
“哪来的这么多繁文缛节?坐,坐。”
周澈再三请他两人入席,关羽只是不答话,张飞虽然恭谨却执意不肯。周澈无法,只得笑与刘备说道:“玄德兄,云长、益德不但纠纠英雄,而且执礼恭谨,真忠壮之士。”
刘备回头看了看关张二人,温言说道:“周度辽既请你们入席,便就入席吧。”
得了刘备之话,关羽、张飞行了一礼,这才入席就坐。
送走刘备、关羽、张飞、简雍,夜已深沉。
周澈返回住帐,在帐前停了一停,仰观夜空,只见月明星稀。
营中搭建起了一座望楼,就在他的住帐之侧。此时没有睡意,夜又闷热,他索性援梯而上,登入楼顶。高处有风,乃稍觉凉爽。他扶住望楼的护栏,居高远望,深黑的夜空下,远处的广宗城内灯火点点,近处连绵的汉军营地中亦火光处处,观望之,仿佛如星河落地。
荀攸、周涌、桓玄、徐康和他一块儿送的客,此时随从在他的左右。
徐康年纪最轻,藏不住话,早在帐中时就纳闷周澈为何会“冒失”地向刘备吐露招揽之意,这会儿忍不住问了出来:“主公,你与刘备只是初见,以前并不相识,他又是幽州人,不是吾郡乡人,你为何……”
“你是想问我为何招揽他吧?”
“是。”
“季业啊,我且问你,今晚在帐中,你观关羽、张飞何如人也?”
“雄健壮士。”
“简雍何如人也?”
“简慢轻脱,无礼放浪。”
周澈一笑,说道:“他虽然简慢放浪,然言辞机敏,在我帐中从容不迫,亦一时之杰也。”
徐康不得不承认周澈说得对,答道:“是。”
“如此,你观刘备何如人也?”
“能得此三人效力,刘备不是常人。”
“他既然不是常人,那么我招揽他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可是……”徐康总觉得哪儿不对,但却又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