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涉欲走不能,立在房中,脸色变幻不定,他虽想要救出姝羽,但眼前三人无不是武功卓绝,自己远非其敌,好半晌,颓然放下手中长剑,嗫嚅道:“段师弟,是我一时糊涂,不关姝羽师妹的事。”
顾枫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啧啧道:“臭凤凰,你这双贼眼看得倒真准,你说秦老哥对姝羽暗怀情意,果然如此,本座就没瞧出来。”
陶瑕悠然道:“那是因为本公子聪明绝顶,有一双看透世人的慧眼。”
顾枫荻悻悻然冲他一皱眉头:“呸,误打误撞罢了。”
段暄一挥手,打断二人絮絮的话语,清澄的双眸凝望着秦涉,语气淡如天际流云:“秦师兄,我一向敬重你,此刻仍不愿对你无礼,我只问一句话,你最好如实回答,否则段某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秦涉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你想知道那位阿晚姑娘的下落?我……的确不知。”
段暄知他素来为人忠厚,虽然被姝羽迷惑,竟成帮凶,但毕竟是个老实人,闻言心中失望,目视姝羽,语气倏沉:“师妹是愿意爽爽快快说出来,还是愿意吃点苦头?”
陶瑕抚掌笑道:“让人吃苦头这种事,陶某最擅长不过,我瞧这美人儿生得甚好,若是在脸上割上几刀,想必斑斓得很。”
姝羽素来以美貌自负,听他竟要毁去自己的容貌,不禁吓了一跳,心里凉了半截。
就在片刻之前,这男子尚在与自己肌肤相亲,魅惑妖冶之态令她沉溺难拔,此时却谈笑风生,说到要毁了自己的脸容时,毫无迟疑怜惜之色,不知此人一颗心是何物做成,竟冷酷至此。
她心念飞转,蓦地一咬牙,冷冷道:“晚妹妹的下落,告诉师兄也不要紧,只是师兄如何会怀疑到我身上?又怎知秦师兄也涉及到此事中来?”
段暄推开窗扉,放任皓雪似的月光穿户而来:“世上之事无不有所关联,一鳞半爪地拼凑起来,虽非神仙,也可窥见全貌。”
当日他在流华阁见到易容为男子的姝羽,心中已隐隐不安,只因那张脸虽从未见过,背影却颇熟悉,他对这位师妹并不怎么关注,是以始终想不起来,此事成为悬在他心内的一件疑案。
直到今日看到姝羽映在冰壁上的倒影,方才豁然有悟。
之所以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只是想看看男子的衣衫穿在她身上,是否和流华阁那人的背影互相吻合。
他本以为这位师妹只不过是倾慕自己,所以不怎么喜欢阿晚而已,但发现她一路追踪自己,却不露痕迹的心机,登时留了神。
厨房里那厨师长说的话也有破绽,阿晚立在台前取糖果,恰好背对着他打盹儿的那根柱子,黑衣人既然从她身后偷袭,又如何能被厨师长看到他脸上的面罩?
这番话欲加盖焉,反而弥彰,想来他早已被人嘱咐,作为伪证。
厨师长也许会被外人收买,但对昆仑忠心耿耿的秦涉也说亲眼见到阿晚被黑衣蒙面人推下落雁崖。
落雁崖是昆仑山上最险峻的悬崖,高可近天,大大小小的洞穴不计其数,又积雪数尺,酷寒难行,少女被推落此崖,多半难保性命。
雪地上那隐隐约约的几点血迹,零落摔断的玉簪,的确是她已死去的最好证明。但千算万算,出手之人却忽略了一点,鲛人族的小公主身上,有能和他千里传音的相思螺。
相思螺传来的少女娇音只有寥寥几字,充满了痛楚,随即被人硬生生击破,没了传声的效果,他曾出手试过,相思螺颇为坚固,要将它一击而碎,他需得用上五成功力。
放眼整个昆仑,能有他五成功力的屈指可数,论武功,陶瑕、顾枫荻本来也在嫌疑之列,但他们却绝不会是伤害阿晚之人,只因陶瑕对小公主的深情,顾枫荻的人品,他都能深信不疑,遂在不动声色中,安排他们演了这一出好戏。
排除掉一切可能,剩下的最不可能,便成为唯一的可能。
琴幽的尸身始终冻在昆仑墟的碧落洞里,维持着从前的模样,而今晚他再去碧落洞时,冰棺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