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黄昏之后,村里的议论并未平息。虽然阿丑站出来说了那样一番话,可大家依旧放不下恐惧和排斥的心,特别是在听到周婶子被吓疯了这件事之后。
当日阿丑的位置比较偏远,所以大部分人并非看得十分清楚。而始作俑者周婶子,是离她最近的一个人。那天被“吓倒在地”后,周婶子是被自家男人背回去的,可背回去之后不久,就发现她似乎真的被吓着了,行为举止怪异疯癫,比之丁大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村里开始风传,阿丑这个名副其实的扫帚星,把周婶子吓疯了。
阿丑坐在院子里,手中拿着一块麻黄把玩着。
麻黄,辛、微苦,温,兴奋神经中枢,其含有的麻黄碱成分可导致中毒,主要抑制中枢神经系统,初期可兴奋,表现为烦躁不安、呕吐、谵妄,后期昏迷、呼吸缓慢、不规则、瞳孔缩小、血压下降、体温下降、肌肉松弛、光反射减退或消失。
简而言之,就是使人发疯,然后让人慢性死亡。
徐奶奶在一旁看着阿丑,有些忧心忡忡。自那天她回到家,已经两天了,没多说一句话,也没出过家门半步。
那天的事,终究是周婶子害了阿丑,可阿丑这丫头心思太重,往后会怎么应对,有些什么打算,她是真的担心呀!
“阿丑,明个是集日,你要进城吗?”徐奶奶试探着问。
“不了。”阿丑淡淡拒绝。
“墨公子的表妹……”徐奶奶提醒道。
“她的病已经无碍,前几日启程回彭城了。”阿丑的语气不带感情。
徐奶奶担忧地蹙眉:本想借着这个名头让她出去散散心,如今倒好,这个名头也没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徐奶奶坐在她面前,似乎要促膝长谈。
阿丑没有面纱遮盖的双眸微微抬起,看向天空中云朵半遮的骄阳,忽而一笑:“奶奶,我们该挪个地方了!”
徐奶奶不明所以,这个“挪地方”实在来得太突然:“这是从何说起?”
“奶奶。在古井村住了大半年,你有些什么感触?”阿丑直视徐奶奶,清澈的双眸无比认真。
徐奶奶微微低头,轻叹一口气:“是个闲适的好地方,却始终找不到自在的感觉。”
“奶奶您也有这样的感觉是吗?古井村的人,有几个很好,我很喜欢,譬如佟五哥赵三嫂他们。然而大部分人与我皆为陌路,这不是谁的错,这是避免不了的事。你总不能与谁都和睦。除非你自己已经德高望重。因此就算换了新井村。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可我最在意的不是这个。”阿丑闭上双眼,有些唏嘘。
“你最在意的是什么?”徐奶奶问。
“我最在意,既没有一个接纳我的环境,我也没有能抬头说话的资本。我身边也没有靠山,”阿丑说完又解释,“总之,就是过得不自在。”
徐奶奶似懂非懂,但终归明白了阿丑没有靠山这层意思:“那要不,我们去投奔墨公子?”
“我们麻烦墨公子的地方已经够多,关于接下来的路,我有不同的想法。奶奶,我们去淮南。”阿丑说出了这两日思考之后的决定。
“淮南?”徐奶奶惊讶非常。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谯郡薛家最大,那在淮南,还有谁能压得过淮南道刺史?而且,如今的谯郡,永和堂垄断整个药业。我再进去,已经没剩东西给我吃了。淮南市场大,我才有更多机会。”阿丑没忘记钱展业那棵大树,也清楚如今谯郡的形势。诚然,当初逃出建业,根据地理环境选择的谯郡,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包括周婶子面纱事件这个导火索,她不得不放弃了!
不过,她只是换个路线,从城市包围农村,有朝一日,她再回来,定然要收复河山!
徐奶奶本就不懂经商的事情,她只是担心阿丑:“你有决定就好,不管怎样,我都是跟着你支持你的,只要你不放弃自己,做什么都是好的!”她说着,有些浑浊的双眸染上泪意。阿丑这孩子,从建业相识开始,就叫人心疼……
阿丑淡淡一笑,握住徐奶奶的手:“奶奶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自己。在秦爷手下,那么艰难的日子,我们都熬过来了,如今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我怎么会退缩?奶奶,让你担心了!”
徐奶奶点点头,勉强忍住了盈眶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