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他近乎绝望的等待着。张宁等待着家人的处罚,但他在进入家门的瞬间怯懦了,他隐瞒了自己被退学的事,他撒谎说学校临时放假。老实巴交的父母根本没多想,直到他们村一个人大惊小怪的从县城里回来,说了那些传闻,张宁这才觉着躲不过去了,他如实跟家里说了自己被退学的事,他在叙述的时候,一直死咬着自己是被冤枉的。张宁的父母在愤怒后更多的是伤心,他们沉默着,这比责罚更让张宁痛苦。张宁的三姐找他彻夜深谈了一次。张宁的三姐详细的问了他具体情况,张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钱多,在他的讲述里,钱多是个没脸没皮的流氓,喜欢到处惹事,他完全是被陷害的。三姐自然是愿意相信他的。最后在全家人的商讨下,张宁的父亲拍板让他继续努力上高中考大学,在张宁三姐的奔走下,他终于到了另一个县城上学,新学校虽然没以前那个好,但总归是个有了收留他的地方。张宁下定了决心,他再也不能让他的家人蒙羞了,想着他的父母因为他的事被人指指点点的戳着后脊梁,张宁加倍的鞭策着自己,梦想着有朝一日考上好大学,出人头地的为家争光。张宁在新学校上了一个月学后,钱多才辗转找到他。钱多没敢贸然到新学校去找张宁,他这两个月遇到的事比张宁少不了,被他爸狠狠关了几天后,钱多就跑出来了,他根本没有去转校的地方上学,一从家里跑出来,他就到处闲混着打听张宁的情况,没钱了就跑回家去连说带抢的弄钱,有时候还偷家里的东西拿出去卖,最后气的钱爸再也不管他了。钱多终于打听到了张宁在哪,就一路跑来,在县玻璃厂临时找了个活,给人搬玻璃,一天五块钱,开始的几天不小心还把手给割破了,后来有了经验,再加钱多是个勤快能说的小子,还挺招人待见,县玻璃厂的老板就找了个库房让他在里面凑合着睡。钱多就这么边给人打杂,边找机会,最后钱多忍不住给张宁写了封信。张宁周六正躺在上铺上背单词呢,生活委员拿了叠信进来,张宁没当回事的继续背单词,没想到生活委员站在他旁边,手一扬,递给他一个信封:&ldo;你的信。&rdo;张宁奇怪的接过去,信皮上的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张宁脸色就是一变,恨不得当下就把信给撕个粉碎,可又怕动作太大,让人发现异常,只好暂时把信塞到枕头下,理也不理。宿舍里的人都习惯了张宁的阴阳怪气,一点好奇都没有。张宁以前脾气就很爱得罪人,现在又加了个更字,成了个及其不合群的人,虽然学习成绩一流,就是性格怎么都让人接受不了。张宁等宿舍人少了,才从枕头底下抽出那封信,此时却没有了刚才的冲动,张宁忍耐着撕开信封。钱多那一笔被狗趴过的字,越发难看了。钱多在信里写着,他想念着张宁,他就在附近的玻璃厂里给人打小工,他想来找张宁,但又怕会给张宁添麻烦,犹豫来犹豫去都快一页了,看的张宁再次想把信揉烂的时候,钱多才写出自己的目的,他写着他想见张宁一面,地点是这个县城很偏僻的一个废弃厂房……张宁犹豫了下,钱多定的时间在明天,恰好是没课的星期日,他的计划本来是做一套模拟卷子,张宁就多挤出两个小时,先把卷子给做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张宁也没跟同宿舍说,就坐学校门口的公交车,到了终点站还有段距离,他打听着,又走了一段路才到。地方很偏僻,老远就看见孤零零的地头上有那么几间破房,七扭八歪的摇摇欲坠。钱多早早就到了,看上去瘦了也黑了,坐在一间还算好点的空房前,眼一眨不眨的看到张宁走进来,钱多高兴的笑了出来。夏末的阳光还是那么刺眼。钱多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半天都不敢主动走到张宁面前。张宁只好抬腿走过去,站在那冷冷的看着钱多。钱多低下了头,他紧张哀怨的小声解释着:&ldo;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你们宿舍的人会回来……后来我又生病了……我都不知道……&rdo;张宁上去一脚就踹在钱多肚子上,钱多疼的弯下腰去,整个人都倒退一步的走在地上。张宁冲上去举起手来,一下一下的拍打着钱多的脑袋身体。钱多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也不用手去挡。张宁不是无情的刽子手,他打了几下就打不下去了,张宁跟着无力的坐在地上,大声的哭了出来,这么长久的委屈,好像此时才找到宣泄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