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想不到他会忽然折回来的谢辰一愣,与其对视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不过是不想委屈别人罢了。”
“嫁与世子怎能算是委屈。”尹宿本以为他不会回答,可他却回答了,而且答案十分费解。
谢世子这样的人品相貌,还家世显赫,简直就是打着灯笼没处找是金龟婿啊,嫁给这样的人都叫委屈,尹宿觉得自己的娶妻路更难了。
世子,你是不是对你自己有什么误解?
“谢家并非如你表面看到的风光。”谢辰只说了一句,便觉失言,不再开口。
只一句话,尹宿便脑补了许多,也不好再问。大户人家尚有利益争夺,更何况簪缨世族。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一时冲动冷静下来的尹宿,才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实在是蠢哭了,尴尬到自己都没眼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问问谢辰。
他讪讪的笑了笑,告了罪,正要转身溜走,身后之人反问道:“尹公子孑然一身,也不缺人照料,来此处买人,可是为了终身大事?”
“世子英明。”尹宿胡乱点了点头,也没回头去看他,抬腿就要下车。
“不知,尹公子是否介意娶个男妻?”
正要跨出马车的尹宿陡然一惊,快速转过头来,“世子此话何意?”
垂眸坐在车上一动不动的谢辰抬眼看他,墨色的眼眸毫不回避地直视尹宿,“你可愿娶我?”
短短五个字,犹如一道惊雷劈在尹宿脑壳上,他踩在车子边缘的脚一滑,差点没跌下马车去。
幸亏习武之人身体反应迅速,及时抓住了马车的门框,险险地挂在了车门边。
“尹公子就当没有听过,是我唐突了。”谢辰见他如此惊慌,想来是强人所难了,心头窜起的念头又很快退了回去,“回府。”
在旁边呆若木鸡的车夫被刚刚听见的话吓得一个激灵,手中的鞭子都掉地上了,听见主子的吩咐,才缓过神来去捡鞭子。
他这一动,尹宿立刻回过神来,以更快地速度坐回了谢辰身边,目光定定地盯着他:“世子刚才是说真的?我没有听错罢?”
那双眼睛略微瞪大了些,天光折射在玄色的眼眸中,亮得谢辰有点慌张。他看见尹宿眼中自己的倒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缓缓开口,温润的音色中夹杂了一点涩然,“你不想娶妻,我不能娶妻,不如合作,各取所需,你意下如何?”
话音一落,谢辰很清楚地看到,尹宿眼中的光亮暗淡下来,刚才细碎的天光似乎只是光影的错觉。
“尹某愚钝,不太明白世子的意思。”尹宿疯狂跳动的心脏逐渐平缓下来,很快恢复了因有的理智与冷静。
堂堂国公世子,不能娶妻的原因是在耐人寻味,若是不弄清缘由,尹宿是不会贸然做下决定的。就算只是个过墙的梯子,也该知晓自己依附的是怎样的一堵墙吧。
回归冷静的尹宿让谢辰心里有些不适,他忽略了这种异样的感觉,摆出严肃而凝重地态度:“此事情况复杂,事关我谢家存亡,还请尹公子随我回府详细商议,如何?”
“好。”尹宿点点头。
马车重新启程,又回到了城北,谢家老宅。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尹宿闭目养神,心中却是在自我嘲讽。
像谢辰这种天之骄子,怎么可能会看上自己这种阶层的人,又不是童话故事。就算是灰姑娘也好歹出身富贵之家,继母上位才过的凄惨,不像自己是真的穷到家徒四壁。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想来谢家是有难言之隐,否则怎会让世子爷年近二十三还未娶妻,谢辰也是可怜。念在他几次三番出手相助,就算是火坑也得往下跳,不然岂不是知恩不报。
到谢府前,尹宿已经想得明明白白,只要谢辰肯据实以告,不过是娶个地位高些的男妻,逢场作戏罢了,又有何难?
谢府在城北中央,离府衙不远,宅子有些年头了,但收拾的很好,带着些岁月沉淀的韵味,又完全不显的荒废颓唐,比段家更具气派。
谢辰带着尹宿到了后花园,院子中有一棵巨大的黄角树,树干有三人环抱那么粗壮,此时正值花期,一入园中便是香气扑鼻。
两人坐在树下,侍女们奉上茶,端来水果,便纷纷退下,将给偌大的园子留给他们谈话。
“儿时,我最喜爱在这里练武,这黄角树繁茂的枝叶撑出一片阴凉,夏日里很是舒爽。就算后来到了京城,我也总是怀念在邺城的时光。”谢辰亲自给尹宿倒了杯茶水。
“尹某多次受世子相助,世子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言。”尹宿垂下眼,看着清亮的茶水,也不拐弯抹角,“若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尹某绝不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