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万家灯火团圆的日子,他此时此刻却坐在逃离这座城市的火车上。这是一个临时又仓促的决定,地点是临时选的,行李是随意收拾的。
只有逃离这个城市的心是预谋已久的。
因为车票是临时买的,虽没有赶上春运大潮,但年末的人流量也可想而知。所以,谢书亦丝毫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站着赏景了。
谢书亦靠在车门旁,一手扶着行李箱,一手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望着拥挤的过道,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冲动真是愚蠢至极。
毕竟,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也挺难熬的,尤其还是站十几个小时。
他叹口气,转头看向窗外。窗外光秃秃的白桦树呆呆的站着,鳞次栉比的高楼飞快往后退去,他稍微有些走神。
突然行李箱晃了一下,谢书亦回过神,还来不及转过头,一个沧桑略带口音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啊小伙子,刚才俺有些打瞌睡,就…不小心蹭到了你的箱子,俺不是故意的。”男人边说边往一旁挪动了一下身子。
他盯着面前这个衣着讲究,气度翩翩的年轻人,慌张又抱歉的说道。
“没关系!”年轻人笑着说道。
“哎…好好,这箱子没蹭坏吧?”
“没坏,您不用紧张。”年轻人柔声说道。
男人听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男人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问道:“小伙子,你这是刚放假回家?”
谢书亦架着一副眼镜,看起来颇有几分斯文书生气质,况且火车上学生也不少,理所当然的被误认为放假的学生。
年轻人没有反驳,谁不想被夸年轻呢。他笑了笑说:“嗯…出去玩。”
男人诧异的问道:“现在出去玩?这都快过年了,不在家里和爸妈过年啊?”
年轻人笑笑没有答话。他沉默了一会,转头问道:“您呢,怎么这么晚回家过年?”
男人笑了笑,轻叹口气:“不晚啦,今年算是早的了”说完,他搓了下眼睛,看起来有些累,“前些年都得年根底下才能回家。”
“挺不容易的。”谢书亦说。
他打量着眼前憨厚老实的男人,男人手边是大包小包的行李,手里还攥着一个编织袋,可能因为装的东西太满,编织袋的拉链被撑坏了,但不难看出里面是当地的特产和零食。
注意到年轻人的打量,男人笑着挠挠头,表情有些憨厚的说道:“这一整年没回过家,给孩子买点大城市里特产带回去。”
谢书亦笑着点点头:“辛苦一年了,是时候回去和家人好好团聚了。”
“哎…这年代谁不辛苦啊,趁着年纪还不大,多出去赚些钱,以后也能好好和家人团聚,你说是不。”
谢书亦点点头表示认同。
家人,这个词对谢书亦来说熟悉又陌生,就像插在心尖的一根刺,他既没有能力把这根刺□□,也没有勇气对它视而不见。
气氛陷入安静,男人拢了拢身边的大包小包,闭起眼睛打起了瞌睡。
看着男人憨厚的有些黢黑的面孔,再穿过过道看一眼喧嚣吵闹的人群。
每个人都是脸上挂笑的。
所有人奔赴千里的行程都只为回家,而他跑到千米之外只为离家。
说起来有点讽刺,但这是真的,他就是选在了这么一个尴尬的时间点逃跑,像是对自己的惩罚,也像是对自己的安慰。
他不讨厌那座城市,他只是厌烦了孤独,厌烦了等待和期盼。
思绪至此戛然而止,一声清脆的声音从车厢尽头传来:“请大家把车票准备好,我们查一下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