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到花房时,樱桃和她娘莫大娘都守在门口,见礼过后,莫大娘迎了两人进去,花房很小,是四太太应甄婉怡的要求重新在靠近芷兰院的花园一角砌出来的。府里对这事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毕竟甄府的花房主要供老太爷、老太太那里和来客时用的,别人想要还得大太太点头才行。
自从傅姑姑教她养花开始,甄婉怡就开始上了心,央着四老爷帮忙弄来一些老树根后,生怕别人不知道浪费了这样的好东西,才求了母亲砌了这个小花房,钥匙交给樱桃管着。
前世的时候她最羡慕她导师有一盆罗汉松,树根有近两百年,附以山石,修剪成鹰爪抱石的姿态,别提多矫健了。
曾经,她也想要养,可惜父母不赞成她的职业,不愿意资助,买不到好的树根,让她只能望洋兴叹,养些幼苗过过瘾了。
后来一有机会就去参加一些世界级的盆景展览,那眼馋得呀,一呆就是一整天,若不是保全人员来赶人,她都可以留下来陪那些盆景过夜了。
如今到了这个放眼望去皆是老树的时代,她要是还不行动起来,岂不是对不起这大好机会。
一进花房,甄茹怡就满脑子困惑,指着被绑得奇形怪状的枝丫,问道:“九妹,你这是干什么呢?”
甄婉怡一处处的检查,不时的松一松这根铁丝,又紧一紧另一根,或用木板将树枝支高,或在树枝上挂一块石头,将树枝压低,忙而不乱,“这是在塑形呢,等这些位置固定了就可以拆了。”
甄茹怡在一盆红色灌木旁站定,正想着伸手去解带子,甄婉怡忙出声阻止了,“七姐,别动,那是南天竹,还是变种的呢,可珍贵了。我好不容养活的树根,还准备送你当嫁妆呢,你看这颜色多喜庆呀。”
甄茹怡本还内疚的心情一听这后面的话立即丢一边去了,“你,你再这样说我就把这些树都给解开了,让你哭去。”
甄婉怡之所以这样说也是觉得自己一开始太过紧张了,怕甄茹怡有想法,才打趣她的。见她没有注意就转到原先的话题上来,“这南天竹冬天怕冷,所以才包上一层棉布的,再过段时间就可以修形了。”
甄茹怡不懂这些,转着脑袋看了一圈,“你这里弄了这么多,忙得过来吗?”
“这有什么忙的,你不觉得让一株长势毫无章法枝蔓横生的树木在你手中变幻成你想要的样子很有成就感吗?我想要它像鹿它就得有长长的脖子两对角,想要它成龙它就得身躯蜿蜒,想要它成云似伞它就得给我一片片的支起,想要它相伴相连,它们就要亲亲密密的。”甄婉怡边说边用粗长的绣花针在新发出的芽叶上快速穿透,这样可以阻止新芽生长,促使干躯或顶部再次萌芽,达到造型和控形的要求。
甄茹怡艳羡慕的看着妹妹谈笑风声之中,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的挥洒自如,这间房子和一房子的大小盆盎,都是父亲母亲给的,这份宠爱在府里也独一无二的了吧。
***
等经书抄完,已是三月底了,这天请安的时候,甄婉怡特地邀上甄茹怡,两人一起把抄好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都带上了,到了长康院的门口,就听到甄文怡清脆的声音传来:“城里的人都在夸新桃镇的张家是大善之家呢,这么远的路硬是送了六车新米过来,可解了我们清河城的燃眉之急,这话要是让舅祖父知道了肯定高兴。”
甄婉怡进来先行了礼,才转过头问左手边的甄文怡道:“八姐,可是又出了什么新鲜事了?”
甄文怡立即开口道:“九妹还不知道吧?今天下午舅祖父让大舅舅二舅舅送了六车新米到城外的粥铺那里,连县令大人都惊动了,听说当时就在城门外发了粮还有稻种呢,好些人更是得了米粮就开始返乡了,兴许我们府里打明儿起就不用去施粥了。”
甄婉怡听了很是高兴,都开春回暖了,那些流民如果能赶回家乡兴许能赶上春天的尾巴种一茬粮食,就不会耽误农时,只要度过这个时节等地里有了收成他们就不用流落他乡为生计四处乞讨,甚至挺而走险了。
“啊,舅祖父他们有这么大的魄力呀,那可真是功于社稷,德行天下的大好事呀,朝庭若是知道了说不定还会有扁牌下来呢。那,张大舅舅和二舅舅现在在哪呢?应该留下府里吧?”
甄文怡眼睛有些发光,“哦,他们被贾府留下用膳了。”
“贾府?”甄婉怡有些不明白了,如果张舅舅他们做了这样的好事,不应该是县令大人出面请客吗?怎么成了贾府?
甄文怡笑眯眯的点点头,“舅舅们留了一车新米送进了贾府。”
甄婉怡一听,立即朝老太太看去,虽然老太太还是如一开始那样斜歪在大迎枕上,可嘴角抿得紧紧的,眼睛一直望着门外,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放在大腿上,食指在不停的敲着。
细细一看,甄婉怡才发现老太太穿了宝蓝色刻丝八宝团花纹的褙子,头发更是罕见的梳了一个燕尾发髻,簪了一对镏金点翠发簪,戴着四太太送来的祖母绿耳坠,老太太这样精心打扮是在等人吧。
甄婉怡马上意识到不好了,拉着甄茹怡在老太太的左手边坐下,不再跟甄文怡搭话了。甄婉怡不想说,可甄文怡攒了一肚子的话想发泄着呢。
“也不知道舅舅他们什么时候过来,他们不会歇在贾府了吧?”
甄婉怡“哼”了一声做提示,可甄文怡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平日很是机灵的一个人,这会却看不出老太太的不高兴来,府里的三位太太这会都不在,肯定也是避开了。她若是早知道张家舅舅会来,就不来这么早了,若是知道张家舅舅到现在还不来,她压根就不会带甄茹怡一起出现在这里了。而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不能让甄文怡再说下去了,眼瞅着日头越来越低,天都暗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