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梦,这点他再清楚不过了。
郑照起身?推开门,卧在一旁的狸花猫听到动静,酣睡中转了转耳尖。
萧萧小?院,乱石衰草一径,点点残花坠。郑照走到雨中,湿衣站在月光下,却如同置身?金波银汉。他小?心的伸出手,凭空拨动眼前,月华如水,波光潋滟无际。
玉佩落地,素光遥指。
郑照弯腰捡起玉佩,终于明白祖父给他了什么,一场大梦,一些自由。
父亲死去后,祖父后悔吗?他笑?了笑?,大约是不后悔的,几个?伯叔未必比父亲差,甚至就后嗣来看,他的堂兄弟们也远比他更适合,住在那高高长长的宫墙内。
或许他确实应该在这里守皇陵,祖父对?他是最好的,他不守就只有敷衍了的太监守着了。更或许,他在这里对?父亲的旧部也好,他们可以更安心的投入新皇麾下,他们的家人也只是希望亲人平安的上朝下朝。
总之,这是最好的安排。
他能活几年呢?五六年应该没有问题,十年应该也还可以。他死得?太早会引起波澜,只有死在被世?人遗忘的时候才最适合。
夜里风来,缟衣素袂湿透,郑照觉得?有些寒,便自嘲的笑?了笑?,走回到屋里。好天良夜,想这些做什么。
屋中狸花猫犹睡,郑照叫醒了它,拿起火折子点燃了搭在箱子上的鹤氅。
火光燃起书籍,烧了三尺瑶琴和沉重的降真檀木大案,蔓延到掉了金彩的牙板上,青年的眉眼被映得?光艳。
这也算是他送大伯的礼物吧,金业以后,前朝旧事彻底湮灭。
夜幕,雨收云断,火烧得?更热烈,红了半边天。
原来一重重锁代?替守门太监,省了工夫得?了清闲,此时守门的太监急急忙忙摸着钥匙打开一道道锁。
身?穿单衣的兵丁提着水桶从?皇陵卫所?跑来,校尉白着脸看向高墙。
“怎么会失火!”校尉瞪着眼睛,质问总管太监。
总管太监惨白的脸泛着青色,“这么高的墙,绝对?没有人能进去。”
两人面?面?相窥,他们心中有个?不敢宣之于口的猜想,这场火是否为京中九五之尊的授意?
假如卫所?和总管太监都没得?到授意,那就是要他们抵罪。
“开了!”小?太监喊了一嗓子,兵丁连忙冲进去,却只见火光冲天,人真的没有出来。
狸花猫缩在角落,看着这么多?人进来,吓得?瑟瑟发抖,完全没有跟郑照相处时的气势。杂草上的雨水打湿它的皮毛,两只绿幽灵似的眼睛,紧盯着往来奔跑的人。
天亮时,火才熄灭。
郑照坐在廊下,百无聊赖的看太监搬运着烧焦的尸身?,哭着跪倒一片的人,像是多?么忠肝义?胆。
祖父看到应该会满意吧,可能母亲会有些心疼,但是见不到了也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