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铃转个身,一下子来到平四郎身旁‐‐不,应该是想过来,但却突然绊倒了,还以为她只是往前一颠,不料她竟猛地撞上架高的木板地。和服的裙摆掀开,内衬翻了出来,一只鞋子离脚飞上天,两条白净的小腿生生映入平四郎眼底。
好一幅惊人的光景。平四郎拿着茶杯看傻了眼。小平次仍蹲在泥土地上,也僵住了。佐吉背对着门口格子门,单手遮脸。
「好痛‐‐」
美铃就这么伏在泥土地上,发出孩子般的叫声。实则她仍是个少女,也许该说是露出本性才对。
「啊啊,真讨厌。」
佐吉总算走近一屁股坐倒在地的美铃,扶她起来,让她坐在平四郎身边的木板地上。美铃揉着额头,大概是撞到了。
「我知道了。」平四郎解开谜底。「小姐,你有近视吧?」
原来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是这么来的。
「亏我还摆得架势十足。」少女鼓起了脸颊。「全都白费了。大爷你行行好,别笑得这么厉害。」
平四郎大笑不已,连小平次都笑了。但是,美铃并没有因此而不快,最后揉着额头,也一起啊哈哈地笑开了。
「所以呀,小姐您一个人乱走是很危险的。」只有佐吉沉着一张脸。「万一小姐受了伤,教我怎么对得起凑屋老爷。」
「佐吉用不着跟我爹陪不是,是我自己跑来的。」美铃已脱下另一只鞋,愉快地晃动双脚。
「佐吉,你知道小姐近视?」
平四郎的问题,美铃本人抢先一步答道:「知道吧。不管是凑屋还是胜元,店里没人不知道。对吧,佐吉?」
佐吉一面拾起她的鞋摆好,一面答「是」。
「佐吉识得我,我对佐吉却几乎一无所知,所以才来的。」美铃说着,伸手入怀。「没这个还是不行。大爷,恕我失礼了。」
她从怀里取出来的,是一付圆滚滚的夹鼻眼镜。美铃把这东西挂在脸上,依序盯着佐吉、平四郎、小平次仔细观察。
有这么一会儿,谁都不敢开口。美铃观察完一轮,视线又回到佐吉身上时,平四郎总算说话了。「小姐,平常没了那个,你就认不得人?」
「嗯,对呀。」美铃戴着眼镜,朝着平四郎点头。「可是,我一戴上这个,女人味就全没了,所以平常时候不能戴。从小大人就是这样教的。」
「这么说,你从小就近视了?」
「是的。第一副眼镜是八岁配的,还为了这个到长崎去呢。」
在小平次再次出声「呜嘿」前,平四郎便惊呼了声「呜嘿」。被抢话的小平次只能张嘴无言。
「做针线活的时候可就麻烦了。」美铃做出缝东西的模样说道。「这眼镜很重,我戴一下就累了。可是最累的是开始学琴的时候。我娘说,戴这么难看的东西弹琴不像话,我就只能用我这双近视眼来学琴。」
「一定很难吧。」
「是的。不过,现在我都学会了。」美铃显然有些得意。
「大爷,不能佩服小姐。」佐吉插进来。「这时候,凑屋恐怕铁青着脸到处在找小姐吧。不快点带小姐回去的话……」
「哎呀,还不要紧啦。这会儿阿纹还以为我正在习舞。」
美铃蛮不在乎地解释。今天是她每五天一次的习舞日,午后便出门前往师傅位于越中桥畔的练习场。随行的侍女名叫阿纹。不单是习舞,凡是美铃学习技艺,必定由她随侍坐轿前往。当然,这是她那不寻常的近视之故,也是凑屋夫妇的一片父母心,深怕她跌倒破了相。
但将美铃送到练习场后,阿纹便到别处办事,离开练习场,只留轿子在外等候。于是,今天阿纹一走,美铃不进练习场却回到轿边,塞了银子给两个轿夫,便一路往铁瓶杂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