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羽向来不喜欢jazz,觉得那种音乐总给人以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偏偏酒吧里就放着这样呼吸困难的旋律,他真觉得再坐下去自己的肺也要出故障了。
远远的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在看他,相互间交换着垂涎的眼神,但看见另一个高大丰满的女人从店门口径直走到流羽面前时,便知趣地不来骚扰。
那女人有一头火红的头发,紧绷绷的裙子勾勒得浑身曲线毕露。她在流羽对面坐下:“帅哥,找我什么事?”
流羽微笑着递过一个CD机:“听这个。”
女人戴上耳机,叫了起来:“哦——是女的,你的新女朋友?”
“仔细听!”流羽说,然后招呼waiter给女人端来一杯加了薄荷叶和冰的淡酒。
两分钟不到,女人摘下耳机:“给我听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两年前救护中心接到的紧急呼救电话录音。”流羽说,“现在呼救的人是我的病人。”
“哦,她漂亮吗?”女人撩着浓密的红发,露出修长而美好的脖子来。那火红的颜色和流羽的黑发相映成趣。
“她现在像个植物人。”流羽说了“像”,但并不打算详细解释为什么是“像”而不是“是”。“我昨天去了她的住处。”他继续说,“屋子收拾得很干净,窗帘也拉上了,没有一点杂乱的迹象,就像主人出远门了一样。”
女人喝了一大口酒,皱着眉想了片刻,然后发出一个“嗯哼”的鼻音,表示理解。流羽微笑了。
“你还是像以前那么狡猾啊。”女人点燃一根烟,“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还和以前一样喜欢你。”流羽说。
“但是听说你现在有了新的女朋友。”女人对着流羽徐徐地吹出烟来,“听说就是医院董事的女儿,将来她会有多少股权呢?或者以后你会有多少股权?”
“你认为我会和股权交女朋友吗?”流羽不动声色地反问。
女人呵呵笑了,泉水般流畅而清晰的声音,琅琅地动听。她轻轻地挑起一根眉毛说:“流要是做这种事,死人也会说话了。”
“在我们尊敬的女法医面前,死人也说话——而且句句是实话。你还是那样摘下手套后不洗手就直接喝咖啡吗?”流羽问。
女法医把一只又白又软的手掌摊在流羽面前:“当然洗过!”
流羽转换了话题:“你也听见了,录音里她说突然觉得呼吸非常困难,心脏很痛,又说救护车到了的话可以从公寓管理员处拿到她的房门钥匙。当时的情况是,急救到达时她确实昏迷了。是在白天。我查过,她没有心脏病史,到现在心脏也算正常,呼吸系统也一样。”
“但是窗帘拉着,屋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就像主人出远门了一样——”女法医接着他的话说,“好像她对自己的发病早有准备,是吗?”
“所以想拜托你帮我做个音频分析,我想知道她当时是怎么回事,包括她的心跳和呼吸。”
女法医把CD放进自己的提包说:“现在刑侦上是可以做这样的分析,不过我做不到,只能帮你联系其他人。”她看了看手表:“48小时内给你答复。”
第三天,流羽在13号的病房里时,就在约会女法医的同一钟点,答复来了。“哦,流……”对方是泉水一样朗朗的声音,“结果出来了,心跳72,血压88至103,呼吸14,都很正常,不应该觉得什么心痛或呼吸不畅。她当时拿着电话在屋子里移动,没有任何受阻碍的迹象。”
流羽像是自言自语:“那她是在骗人喽?干吗要说这个谎呢?”他在心里飞快地推断着,初步的结果是13号大概知道自己会这么长久地沉睡不醒,所以随便找个理由呼叫急救吧。
笑声水花似地溅起来了:“不说谎还是女人吗?”
“那你喝咖啡前洗手了吗?”
“当然洗了!”回答理直气壮,然后电话挂断。
流羽若有所思地看着13号,心跳正常,呼吸也正常,除了车祸后的截肢没有任何病史,那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虽不知何时来临,但祸害确实近了,越来越近。他们先是紧张地竖起耳朵,抽动鼻子,急速地甩着尾巴,然后,当风一吹起时,拔腿就跑。
或者说跳更准确,汤母生瞪羚,如果不考虑逃命的紧迫,那跳跃的姿态当真优美。但亡命者的心理可没有半点自我欣赏的轻松心态,因为祸害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如果方向错误,逃得越快便是死得越快。谁能料倒埋伏在长草中的她飞身跃起时,瞪羚竟是笔直地冲她奔了过来呢?一只羚羊与一头猎豹在半空遭遇。这两只世界上跑得最快的动物撞击在一起,猎豹的前肢紧紧扣住了瞪羚的双肩,牙齿插进那肌肉发达的颈部,然后保持着这样亲密接触的姿势,顺着猎豹扑击的方向他们在半空做了一个360度的旋转后再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