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侯爷觉得,大皇子大概是按耐不住了。也是,远离京城,偏居一隅,身边竟是谄媚之言,奉承之语,自大狂妄估计没跑。江南富饶,本钱这几年大概也攒出来了,再偷偷练练兵,找个借口&ldo;清君侧&rdo;,一切不就水到渠成了嘛……
有了这个念头,谢湛便火速研究起大皇子的一切动态,越看越惊心,阅完最后一份密报,谢湛生生出了一身冷汗。这些年他竟一无所知,他的养子,憨厚老实的谢宴,居然早早便上了大皇子这条船,瞒的这样周详,骗的这样周密,让他这么多年的低调求存,一下子变成了个笑话!
谢湛气得胡子都抖了,可他得忍,得想法子暗地里把谢家给捞出来!谢老叶子拔光头发死命想对策的时候,却不知谢宴的篓子早已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西北边疆,寒风剌剌,城墙外黄沙漫天,掀起呛人的尘雾。
城墙上军旗随风飞扬,士兵们肃穆而立,手上的铁枪泛着银白的光泽,红缨如血,铁甲如冰。
镇西将军符纪霖带着一众将领登上城楼,远眺前方无垠的黄土。侦察兵传来的消息称,蒙古铁骑十日前陆续赶到城外五十公里处的小镇,几日来集结粮糙,整装待发,似是要向云八州挥兵而来。
符纪霖眉头紧锁,看着远方那一片土黄,心里隐隐有股不安,倒是手下一众将领不以为然,蒙古年年来犯,日日想着挥军南下逐鹿中原,可哪次不是被咱拒之门外,连中原的门都没摸到!今年不过是提前几日来尝失败的滋味罢了,不值一提。
袁丛骁也觉得蹊跷,往年蒙古来犯多是小打小闹,未必就真想破城而入,大多是冬寒春冷,想强些财物回去补给罢了,怎的这一次集结了如此之多的兵勇铁骑,难不成这次是来真的?
符纪霖吩咐了众将领加紧守备,便带着智囊团回府想对策去了,袁丛骁没分派到任务,想了想,大步流星回府里找大白联络感情去了。
在宜珈那儿养尊处优的大白被关了好几天,期间还不给吃的,悲愤不已,深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是以,正牌主人袁丛骁来看它时,大白很拽的扭过头去视而不见。
袁丛骁没遇上过这情况,府里养的那些雕个个听话的很,从没见过&ldo;恃宠而骄&rdo;的,他狐疑的看向神雕养殖员阿虎,阿虎尴尬的摸摸鼻子,他总不能说概记恨上您了吧……
好在,很快有人给阿虎解围了,一名侍卫恭敬的给袁丛骁送上一份密报,(这年头人人都有密报,密报咋这么不值钱了呢?!)袁丛骁当下便拆开了看,看后脸色一变,恶狠狠的瞪了大白一眼,还扭着头的大白下意识一颤,羽毛都掉下一根,看得阿虎心疼不已。
&ldo;亏你还是这一批里最好的!这么重要的消息都能丢了!阿虎,十七的晚餐换成全素!&rdo;袁丛骁手里紧紧捏着纸,恨铁不成钢的又瞪了大白一眼,愤愤然留给大白一个背影。
大白悲伤欲绝的看了看饲养员阿虎,阿虎无奈一笑,摊手表示他也木有办法,&ldo;嗷呜‐‐&rdo;,大白一头撞向笼子的栏杆,它饿得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好想吃肉啊……孟笨蛋那不新鲜不好吃的肉干条也行啊……
袁丛骁一早便派了人回京城调查,宜珈竟动用了十七传信,那便一定是有了急事,十七带错了消息,指不定耽误了什么重要情报。袁丛骁的探子动作也很快,短短几日就查清了孟家发生的变故,袁丛骁收了消息,得知孟闻诤在赶往边城的路上,心下先是一震,这个傻子,哪儿有事儿就往哪儿跑,后又有些淡淡的欣喜,他们兄弟俩有多少年没见过了?最后看到他还带着老婆一道从军来了,欣喜又改成忧伤了,这不是上赶着刺激兄弟我么?!
不管袁丛骁的心思如何九曲十八弯,面对宜珈的嘱托,他还是认真履行了,还写了封承诺书让大白给宜珈寄回去,大白兴奋啊,嗨皮啊,还在笼子里便不住扑腾,回去顿顿有肉吃!它的羽毛扑棱棱掉了一地,阿虎心疼的恨不得一根根给它粘回去,不知道没毛了你就飞不起来了啊,还不省着点掉!
尚不知情的六少爷和六少奶奶正手牵手,无比惬意的一路往边城赶去,殊不知袁丛骁早已派人暗中护着几人,而闻诤和丹庭踏入云八州,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两列气势雄伟,不苟言笑的铁甲兵……还有当中笑的不怀好意的袁丛骁。
不过宜珈未收到袁丛骁的保证书,元微之却先一步上门探访多日辍学在家的师妹。
孟家正值多事之秋,宜珈临危受命,万分认真的在屋子里核对账册,处理庶务,琴棋书画之类的风月事宜早让她束之高阁了,虞宪文也知晓宜珈的处境,宽宏大量的放了她一个月假期,期间不必上虞府修习书法。这样一来,宜珈更是潜心发挥宅女本质,大有霉在屋里的倾向。
元微之一早便来了孟府,得知宜珈正忙,便未让人惊动她,只让下人给宜珈带了句话,随后便静静离了孟府。
宜珈刚理完这一日的事儿,伸了个懒腰打算去院子里逛逛,却得知元微之来过了,又走了。忽然间,宜珈想到那一日元微之的表白,她有些怔忪,这半月来,她竟丝毫没有记起过他。
宜珈有些口干,心里蓦地有些子内疚,忙问了传话人,&ldo;师兄他说了什么?&rdo;
那丫鬟一板一眼,丝毫不带感情的回到,&ldo;元公子说,&lso;师妹不必忧心,无论如何还有师傅在,有师兄在,定会有柳暗花明之日。&rso;&rdo;
不知怎地,宜珈心里竟真有了那么一丝轻松。父亲和兄长一夜间没了踪影,忽然,她就要管起整个家,忽然,她就要照顾病母安慰嫂子,一切太突然,连让她犹豫的时间都没有。她也时时刻刻记挂着父兄,深怕他们有何意外,一个幸福的家庭眨眼间会四分五裂。可母亲病了,嫂子自顾不暇,若她再软弱哭泣,那么二房头顶的便真是遮天蔽月的黑暗了。
宜珈咬着牙,握紧了拳头,直起脊梁,笑着将一个个别有用心的人挡在屋外,她也害怕,她也担心,她也难过,却只能夜里躲在被子里默默流泪,连贴身丫鬟面前都不敢露出来。此刻的元微之就像一根浮木,让几乎陷于汪洋中的宜珈有了一丝希望,哪怕那只是句空话,却神奇般的让宜珈信服。
76往昔情
&ldo;二少爷,您可回来了,夫人一早就念叨着您呢。&rdo;元微之一回府,门口小厮便迎了上来。
元微之向那小厮点了点头,将大氅脱了交给他,随后便往内院主屋走去。
他刚跨过院门,尚未走到屋门口,便听到里头笑声不断,热闹非凡,元微之皱了皱眉,看向身边引路的嬷嬷,那嬷嬷干笑着回答,&ldo;回二少爷,今个儿大奶奶家的颖洲小姐也来了,正和夫人说话呢。&rdo;
元微之脚下一顿,面色并不怎么好看,那嬷嬷急忙闭了嘴,老老实实带她的路,再不敢多话。
帘子一掀,屋里的欢声笑语顿时一滞,元微之恭敬的走上前,向母亲梁氏行礼,又向大嫂孙氏问安,接着便站到一旁,像是丝毫没注意到孙氏手边的那位小姐。
孙颖洲一阵尴尬,气得俏脸通红,向前一步就想发问,却让姐姐孙氏侧身拦了下来。
梁氏冷眼旁观,也不点破,只转了头看向儿子,笑着骂道,&ldo;你可去哪儿了,派人去衙里寻你,人说你早走了,急得你孙家妹妹差点没掉头就走。&rdo;
孙颖洲被梁氏一打趣儿,脸红得似要滴血,又偷偷抬眼看一旁的元微之,却见他神色无异,面无表情,心头涌上一股怨气,一跺脚啐道,&ldo;我是来看堂姐的,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在就在,不在拉倒!&rdo;
元微之听了这话,朝她笑了笑,随后转头对母亲说道,&ldo;孙家妹妹说得极是,母亲这话可有失偏颇了,没得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rdo;
梁氏眼皮子一跳,脸上表情也有些不好,大奶奶孙氏一看,一只手紧紧在背后按着随时要跳起来的妹妹,往前走了一步和稀泥。
&ldo;都是自家人,玩笑话而已,不必当真,颖洲年纪小,童言无忌的,还望母亲和小叔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计较才好。&rdo;
孙氏一番话给足了婆婆面子,梁氏便也顺阶下了,&ldo;颖洲是个好孩子,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会责怪她呢?微之这孩子愣头愣脑的,说话没个分寸,颖洲啊,看在伯母的份上,咱就原谅他一次好不好?&rdo;
孙颖洲扭扭捏捏,时不时打量元微之一眼,似是等着元微之开口道歉才算数,可惜,元微之别过头去,任她们几人眉来眼去,他一点掺和的意思都没有。
孙颖洲瞪大了杏眼,心里委屈极了,她是家中幺女,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个不是对她千宠万娇,唯恐她有一点不高兴的?如今她放下自尊骄傲,亲自来元府见这个冤家,他居然如此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