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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页(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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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礼拜后。国立北平艺术学院大礼堂。

正是中午时分,礼堂内人不多。学院一年一度的新春义展于昨日开幕,会持续好几周,直到新学期开学。所有展品分为两类,一类为只展览不义卖,一类为展览并义卖。义展不设门票,但礼堂的四处都有捐赠箱,前来观展的人可按照自己的能力进行随意捐赠,加上义卖品所得,学院会在义展结束后把所有款项用于慈善。

此时,在礼堂的左侧展区,西洋画展区,站着一个戴着深灰呢帽的年轻男人。他正对着一幅油画。那幅油画画的是一座天主教堂和一个男人的背影。画中的男人戴着跟他头上一模一样的帽子,只除了画上的帽子颜色是深黑。

“你说他是正走向教堂,还是刚从教堂出来?画者似乎故意模糊了这一点。”

艾登身后传来声音,那声音渐近,最后落在了他身侧。艾登没做声,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画作。

梁曦明心中并无芥蒂,依旧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幅画,算是慈行画得快的,我估摸也就一个月不到的功夫。她挑出来展览,却不卖,想必对她很重要了。其实我对西洋画研究不多,勉强看得出来这是浪漫主义画派,其中情绪的表达非常强烈,但也非常私人。”

艾登垂了垂眼,接了话,“梁先生确定慈行的这幅画不卖吗?”

梁曦明指了指油画下面贴的四方纸,那纸上除了写清楚了画者名字赵慈行和画作名字《Him》,同样标注了“不参加义卖”。然后,梁曦明又笑道:“我英文学得不好,昨天听几个学生谈及此画才恍然大悟,《Him》是双关,既指代上帝,也指代画中男子……也就是艾先生了……”

艾登转过头,梁曦明正看他。二人尚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赵慈行的声音从侧后方过来,“你怎么来了?曦明,你也在啊。”

梁曦明听前半句觉得陌生,颇有些小女儿姿态,像极了汪宿琴跟自己说话,后半句则是慈行跟他说话一贯的语气了。他倒也算不得多惊讶,面前这幅画足以说明一切,再加上艾先生刚才对慈行的称呼。梁曦明心中叹了口气,他千叮咛万嘱咐,慈行还是一意孤行。

艾登一看到赵慈行,眉目都柔和了。他好几天前就出了院,那天慈行也在。这几天,慈行说太忙,不见踪影,于是他今日去协和医院换完药就来她学校找她了。来了学校以后,艾登本想直奔她画室,若不在画室总在教职工宿舍,但一路被指示牌引到了礼堂,他是很想看看她画的画的。除了她画叶莲娜的,他还没看过别的。他没想到,她画了他。

赵慈行的脸说红就红了,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见着艾登了,还是因为艾登看到她画的他了。或者哪样都是。

“吃过午饭了?”她到了面前,艾登问。

连梁曦明都在这普通的一句话里听出了不一样的温柔。

“嗯。你呢?”赵慈行问回去,又问梁曦明,“曦明吃了吗?”

艾登点了点头,梁曦明说:“我也吃过了。”

三人好像都觉得有些尴尬,不约而同转向那幅画。

艾登又问了回画者本人。“当真不卖?你随便开价。”

赵慈行就白了艾登一眼,“不卖。你不许……”她说到这住了嘴,总不是只有他们二人在,这样说话不太好。

梁曦明好意打圆场,“慈行另有一副卖的。再者,艾先生若是想做慈善,我们也有捐赠箱。”

艾登便往另一幅画走,他也看到那一副了,只是《Him》实在太特别,他看的久一些。赵慈行和梁曦明都跟了过去。

今年的新春义展,赵慈行展出的画就两幅,一副《Him》,一幅《阳光下的女人》。这幅《阳光下的女人》是赵慈行离开法国前的最后一副作品。这幅画她画了很久,期间还专门寄了草图给赵德瑞寻求意见,画完后又费尽心思从法国运回了中国。赵慈行带回来的画作不多,大部分在她看来都毫无价值。但她带回来和展出《阳光下的女人》,并不是因为她认为这幅画画得好。

“我在五区的一家咖啡馆碰到她,她叫米兰达,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是法国人,她广东话说得很好,但我不会,所以我们都用法语聊。我觉得她非常漂亮,也有人认为她其貌不扬。之所以想画她,不仅因为她的美很特殊,更因为她身上有一种我不能理解的悲伤。后来我才知道她的恋人刚刚离开了她,她还失去了他们的孩子。她悲伤但不绝望。巴黎那阵的阳光特别好,她站在那家咖啡馆门口冲着我笑。那是我很久以来见过的最美的画面。对了,她也是学画画的,算是我的师姐……生活所迫,平日在咖啡馆做工。洋人管这种人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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