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是还有两家店铺吗?也许去的另两家。”汪宿琴接道。
崔英便有些卖弄地说:“汪老师有所不知,我们三家店铺的师傅伙计每个月都要开一次会,互通有无。我记性一向很好,在瑞雪待了快四个年头,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我定是记得的。兴许是仿照我们家做的,您也知道,北平又不是没有仿照我们家做的。”
汪宿琴一听,眉开眼笑,转向赵慈行,“崔英说的这事是真的,我有回去别的学校找朋友就见着了。”
赵慈行僵僵笑了笑,还想问话,听到另外一头传来的声音。
“难怪你们没听说,最近考试周吧,是,是,就发生在那使馆区,说是一个英国兵光天化日抢劫一家高级夜总会,还有一个中国人中枪呢,报纸上没写……不让报道呗。有个路过的洋车夫说那中枪的中国男子模样很是俊俏,死了怪可惜的……这事儿发生在使馆区,不归咱管,别回头又把那英国兵给放咯……”
赵慈行心里一咯噔,后来汪宿琴和崔英再说什么,她也没心思听了。临去了想起得把戏做足了,才道:“那紫色的织锦缎可得给我留着,就要那模特的款式,今儿太晚了,我改日过来量。”
*
“我要模样生的丑陋就该死是吧?”艾登听了赵慈行的话冷笑道。
赵慈行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她没想到艾登会这么说,他神色表情在她看来皆有些怪异。她抿着嘴,叹道,“那伙计未必是那个意思,只是其中缘由就像瑞雪只给身段好的妙龄良家女子做旗袍似的。”
艾登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他很明显在思索。过了一会儿,他才道:“难怪那日旭生要尺寸,他说起女子的心思也是头头是道。不过旭生跟崔英不一样,旭生应该是个师傅,崔英只是伙计。”
赵慈行认真听着,她头一回听说旭生的名字,想起那日他说有个裁缝也有点古怪,想必就是这旭生了。她心里有了主意,说了出来,“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旭生的那家铺子。我想见见他。他要尺寸,那就给他尺寸。”
艾登看向赵慈行,没马上答应。看他目光,像是还在想事情。
“你想不想听点更古怪的?”艾登突然说。
赵慈行疑惑地点了点头。
“我中枪这事是个意外,但也不能完全算意外。我跟曹署长做了个交易,我帮他找到马尔科的那批货,把马尔科交给他,他帮我查出林姣的户籍记录。”
“交易达成了?”
艾登点头。
林姣的户籍情况确实不太好查,曹元荣给九江那边打了好几个电话,方才有了一些眉目。林姣随的是母姓,但她母亲林小妹不是寡妇,而是被九江的一户大户人家赶出来的从未嫁过人的丫鬟。其中故事不难推测,不过曹元荣说九江那边的大户人家不愿透露具体情况,也不承认林姣是他们家的血脉,曹元荣考虑这里头应该没有什么有用信息,遂也没有难为九江那边的同僚,只是问了问林小妹还有没有亲戚家人。那大户人家一问三不知,最后可能是急着敷衍了事才说听说有个胞兄,但也没人知道那胞兄在哪儿。
总之,林小妹被赶出来后,母女二人在九江各处都住过一段时间,也是因着林小妹未婚有孩,所以哪里都不敢多待。再往后,林小妹母女就在九江消失了。
林姣死后,警署曾登报,一是让人来认领尸体,二是如果有重要线索提供可领一些赏钱。第二则在警署和报社收到所谓的诺亚信之后就作废了。警署方面早已不打算再细查此案,曹元荣也不指望真有人来认领尸体。
但前阵子,有个自称是林姣舅舅的人来了警署。此人名叫林武,是个卖鱼的,不识字。直到最近才听说了林姣案。他来警署却不是为了认领尸体,而是为了领赏钱。他称能提供线索。
如果不是艾登在打探这事,曹元荣根本不打算搭理那林武。谎称有情报骗赏钱的人,曹元荣不知见过多少。待曹元荣把林姣的户籍情况一查,居然真的跟林武说的对上了。曹元荣这才把林武盘问了一番。
林武说,自幼父母早亡,妹妹去大户人家当丫鬟以后,他就四处流窜,最后到了北平。他没想过此生还能再见到妹妹。但五六年前,林小妹带着女儿来北平找他了。他也不知道林小妹是怎么找到他的,可能就是那么巧碰到了哪个在北平见过他又回了江西的同乡。林武连老婆都娶不起,更不提帮助安顿妹妹和外甥女。所以林武就想方设法打发了林姣母女。他最后一次见到林小妹是五年前在菜市口偶遇,他原本怕林小妹缠着自己不放,但林小妹说给林姣找了家裁缝铺当学徒,日子稍微好过了些。林武巴不得彻底摆脱这母女俩,此后自然没有主动打探过这母女俩的下落。直到近些日子听说了林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