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修罗的真实姓名师承武功鲜为人知,只因杀人如麻手段残忍冷酷而得修罗之名。至於鬼面,形容的是他的容貌,但凡见过他侥幸不死的人,都绝对不会忘记那骇人的面孔。若是他半夜三更提著滴血的剑出现在街上,冰冷的眼神一扫,不用出手就能把胆小的人下个半死。凡是胆敢与北天盟作对的人,或者鬼面修罗看不顺眼的人,死留全尸是最好的下场,大多数是剥皮抽筋骨肉分离四肢不全被生生折磨死的。
然而鬼面修罗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所以在他心情好时,会戴上人皮面具,伪装成普通人游山玩水或者流连花街酒巷,不过他嫖娼独好男色。於是一个偶然,他在水云间的盈袖阁见到了含情。那时含情正被一个色欲攻心的客人粗鲁地压在饭桌上强暴。含情衣衫凌乱,苍白的肌肤上犹绽著未愈的鞭伤,清瘦的身子微微的颤抖著却并不挣扎,只是脸上虚伪的媚笑掩饰不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深深的哀伤痛苦。
鬼面修罗在看清含情容貌的那一刻就已下定决心,不管使用何种手段也要把含情弄到北天盟。
两个月後,含情被安全送到鬼面修罗指定的地点。水云间的花老板居然不惜重金聘了柳迷亭护送,起初鬼面修罗还很惊讶,当他知道含情居然是韩淮誉的儿子时就一切了然了。
柳迷亭按照花似锦当初的交待,把含情带到北平城内一家客栈,放出联络信号,等候鬼面修罗来收货付酬金。这会儿鬼面修罗还没来,阿德在客栈後院打点马车准备返回,楼上指定的那个房间中只有柳迷亭和含情两人。
先前为了疗伤方便,含情腕上的手铐已经除去,原来裹在身上的那件薄薄的衣衫早已换成事先准备好见客人的华丽服饰。梳洗更衣後的含情,容光照亮斗室,那样的清丽出尘世间罕有,美的令人窒息。
柳迷亭这才发觉自己好像是第一次正眼仔细地看含情,或许也是最後一次,可惜这样倾国倾城的容貌生在一个姿色侍人的男子身上,倘若含情是清白女子,柳迷亭大约会尝试付出更多的感情。
&ldo;柳公子,多谢您这些天的照顾。&rdo;含情是出於真心的感激,&ldo;能遇到您这样的好人,是含情前世修来的福分,不知日後是否还会与您相见?&rdo;
柳迷亭心中有些内疚,他照料含情的伤势完全出於私心,他不想路上含情因为伤病再多添麻烦。他刻意想快点结束这份牵挂,所以平静理智地说:&ldo;咱们之间只是交易,恐无再见之时,我今後都不会再保人了,还是金银细软走起来更方便。&rdo;
含情以为自己已经习惯被这样轻贱的言语伤害,但听了柳迷亭的回答,心中仍是无端的一揪。是啊,柳公子自始至终都只当他是货物而已。即使他们之间有了肌肤之亲,也是迫於形势,柳公子从来都没把他当人看待。然而心中感伤,含情的面上却努力挤出一抹明豔的笑颜:&ldo;那柳公子对含情救命之恩,含情只好来生再报了。&rdo;
正说到这里,有人轻扣房门,说出事先约定的暗语。柳迷亭开了门,见是一个青衣童子,手里托著一个信封。
青衣童子上下打量了柳迷亭,又拿出信物才道:&ldo;我家主人已经到了,这信封中是给您的银票,您现在就算完成任务,可以离开了。&rdo;
柳迷亭验看了信物和银票,确定无误,收了银票,头也没回,大步走下楼去。其实柳迷亭是没有勇气再看一眼含情,或者说些道别的话。任务已经结束了,他不想再有什麽纠葛,尤其是情感上的。他不给自己希望,同时也熄灭了含情的希望。他此时只想,他们今生不必再见。他仍是冷静的江湖客用武功和头脑换银子,含情依旧作男娼出卖肉体尊严挣扎求存。他们各走各的独木桥。
柳迷亭走後,那青衣童子进到房内,神色淡漠道:&ldo;你就是水云间的含情?&rdo;
含情想这青衣童子定是鬼面修罗身边的小厮,便陪著笑脸盈盈一拜:&ldo;在下正是含情,不知这位小哥如何称呼?&rdo;
&ldo;你没有必要知道我的名字。&rdo;那青衣童子说完这句,忽然从身上变出一个大口袋,摊在地上道,&ldo;进去,路上不要发出声音。&rdo;
很简短明了的命令,含情当然听得明白。他只是别人要的货物而已,没有人愿意与他多说废话。於是他团身坐进了口袋里,再不言语。
那青衣童子看含情坐进去,就将口袋收紧捆好,扛起在肩上,毫不费力地走出客栈。含情身材清瘦,默不作声地蜷缩在口袋里,从口袋外面很难看出里面还装著一个大活人,倒像那青衣童子扛著的是一大包寻常货物。
那口袋不知是什麽质地,又黑又厚,里面不透光也很少透气,含情觉得呼吸不畅胸口憋闷,却不敢说话。幸好只行了半个时辰,含情就被放了出来。
此时含情身处一个四面无窗的房间,分不清是在地上还是地下。房间的墙壁都是坚硬的石条砌成,室内灯火通明,有些简单的家具陈设,除了一张木床还有文房四宝书案琴架。含情心中疑惑,不知这里是否就是他今後容身之处,或者仅仅是新主人宠幸他的一个临时场所。不过无论如何,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讨新主人的欢心,给新主人留下顺从乖巧的好印象,获得信任,这样对於他完成那个任务绝对有好处。所以他整理衣衫,以一种极恭顺的姿势跪在了地上,对著门的方向。
等了没多久,门外有了响动,似是有人开锁。包了铁皮的门被推开,一个瘦长的身影慢慢走近,在含情身前一步距离处停了下来。
嘶哑的有些阴森的声音在室内响起:&ldo;抬起头来。&rdo;
含情这才将视线从那人脚下慢慢上移,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在看清那人面目後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刚叫出口,含情就已後悔万分。那人一定就是鬼面修罗了,自己这样做会否得罪了他?受责罚是不怕的,怕的是鬼面修罗一个不耐烦下杀手。对於杀人不眨眼的鬼面修罗来说,杀一个卑贱的男娼,恐怕比捻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吧。含情的身体下意识地颤抖,小声哀求:&ldo;对不起,对不起,含情不是故意的。&rdo;
鬼面修罗冷冷地看著含情,不知是喜是怒,过了半晌突然说:&ldo;我原先也不是这个样子,只是被人用厉害的毒药毁了容貌和嗓音。&rdo;
他说得轻描淡写,含情却听得胆战心惊。原来鬼面修罗也有不为人知的痛苦过往?怪不得他现在冷血无情杀人如麻。含情一瞬间脑子里晃过一个念头,如果有朝一日自己有机会学成鬼面修罗那样厉害的武功,自己是否也会变成残忍无情的魔头呢?
鬼面修罗继续说道:&ldo;要想知道我原先的模样,你自己照照镜子就行了。这也是我买下你的原因。&rdo;
含情心中一震,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鬼面修罗究竟想做什麽呢?难道是……含情不敢往坏处想。
&ldo;仔细听好了,我只说一遍。你的新主人不是我,将是盟主。你也不许再用&lso;含情&rso;这个名字,将来盟主看到你时管你叫什麽你就应著。&rdo;鬼面修罗说完这些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清瘦的人儿,忽然命令道:&ldo;把衣服脱掉,立刻。&rdo;
九
对於这样的命令,含情并不吃惊。他明白自己被买来是做什麽用的,他只希望鬼面修罗不要太粗暴。其实粗暴也无所谓,理论上鬼面修罗不会现在就把他玩死,刚才还说过要把他送给盟主的,好歹会留他一条小命。
所以含情从容不迫地宽衣解带,姿容妩媚,动作优雅得像是某种舞蹈。一件、两件、外衣直到里衣,全都脱下放在一旁,然後一丝不挂地又跪回原来的位置,静静地等候下一个命令。
鬼面修罗弯腰将地上那些衣服拾起,嘶哑的声音冷冷道:&ldo;这些衣服你以後都不需要了。&rdo;然後转身将那些衣物丢出门外,又回到屋中。一去一来身法奇快,好似他站在原地从未动过。只是手里的衣物换成一个带链条的皮质项圈。
鬼面修罗将那项圈套在含情脖子上,收紧锁好,把铁链另一端与嵌在墙壁上的一个铁环锁在一起。铁环距地面只有一尺高,铁链长度有限,使得含情不能站直身体,只可倚著墙边或跪或坐。
&ldo;我之前养了一条狗,因为不听我的话总是想逃走,我一气之下生生折断了它四条腿,然後把它拴在这里看它活活地饿死。&rdo;鬼面修罗阴森森地说,&ldo;现在我要休息了。你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最好在我睡前问,过一会儿我可不想再听到任何声音。&rdo;
含情静静地跪在地上,沈默不语。在花似锦那里,他经常是这样赤身裸体地被锁在屋子里,或者伤痕累累奄奄一息,或者被人轮暴毒打。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习惯了。不知道鬼面修罗会如何对他?但他比那条狗要强些,虽然饥寒交迫至少现在四肢还没有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