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詹姆士宫,安娜王后阵痛已余一天,侍女仆人们来回忙碌,更换热水和干净的帕子。助产婆急得头上都是汗,门外侍从不断替国王来询问情况,而眼前王后因为孕期吃得太多太好,孩子个头大迟迟分娩不出。
安娜痛得快受不了了,她以往只知道生孩子疼,可没想到居然这么疼,要疼这么久。她双手抓着床头的雕花栏杆,使力想把那折磨人的小家伙给推出来,肚皮硬得像块石头,她疼得想放弃。但产婆告诉她“王后,已经看到头了,您再不加把劲,小王子可要憋死了!”
安娜惊得哭着用力,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眼见就要当上王储的母亲,可不能就这么落了空。于是她爆发了最后的力气,随着一阵撕裂般地疼,孩子的“哇哇”哭声响彻在房间。
“哦!是个王子!”随着产婆惊喜地呼声,房间里所有人都喜笑颜开地恭喜着王后。
安娜王后脱力地躺在床上,产婆剪断孩子的脐带交给侍女清洗。王后安娜着急地伸出手:“给我看看。”可她太虚弱了,声音没有被听见。
“快给我看看!”安娜撑起身体,她急着确认,确认这个孩子像谁。
侍女将包在金色软绸缎中的小王子轻轻抱着,蹲下身给王后看。安娜的表情从一脸期待转为呆滞,带着母爱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不带一丝温度。
这个孩子有着一双湛蓝的眼睛,他怎么能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呢!
这个时候房门开了,国王查尔斯听见汇报,主动走了进来。侍女们纷纷半蹲行礼。查尔斯招招手,示意侍女将孩子带过来。
王后安娜呆滞的面容瞬间变为惊恐,怎么办?到头来,她还是要被处死了!国王查尔斯有着斯图尔特家标志性的绿色眼珠,而她自己的眼眸是茶棕色,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生出一个蓝眼睛的孩子。
很不幸,这个孩子不是皇室血统,当不了她的挡箭牌。安娜看着侍女恭敬地将襁褓呈给国王,安娜无力地跌回枕头上。她如今已经不是法国的贵族,没有娘家可以为她求情,只要查尔斯一声令下,她马上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去,甚至连理由都有现成的:王后死于难产,皇子也胎死腹中。
她想起母亲给她的最后一封信,告诉她波旁王朝已经覆灭,叔叔路易十六国王和他的王后命丧断头,他们的女儿索菲公主被关进了监狱,每日被低贱的士兵随意凌辱。她那不到十岁的堂弟,曾经尊贵的王储被送给一个铁匠抚养。她从小生活的庄园也被流民攻占,父母忙着逃亡。
安娜不明白,为什么国王要被打上暴君的称号,在她的记忆里叔叔和蔼可亲,婶婶和其他人一样根本不懂政治。在冬天的时候,她也曾以为自己逃不脱这样的命运,结果丈夫查尔斯雷厉风行,将英格兰动乱的苗头一并掐灭。
她以为终于迎来了光明,谁知命运却同她开了这样的玩笑。安娜认命地等着查尔斯宣判她的死罪。
“王子卡尔斯图尔特,封威尔士亲王。”国王查尔斯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来,王后安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国王承认了这个没有他血统的孩子,还封了他做威尔士亲王!要知道威尔士亲王是王储约定俗成的封号,国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后安娜难以置信地望过去,看见丈夫查尔斯满眼爱怜地伸出手指蹭了蹭小王子白里透红的脸蛋。那小家伙眨巴着一双湛蓝的眼睛,居然冲他咯咯笑了。
王储出生,全国庆贺三日。三日之后剿灭余党回城的埃德文伯爵带回了共和军首领瑞恩坎贝尔,可遗憾的是他始终不愿承认自己污蔑了国王。威廉气得伤神,查尔斯却不以为意。
“我为人为政如何,留待后世去评说吧。只允许赞美诗流传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们在说起我的时候谈资不少。”查尔斯如是说。
威廉也被他的洒脱感染了,不再纠结于冬天的那场动乱,事实上别说是安德鲁的死因,就是查尔斯的身世也随着英格兰的政权安定而渐渐不再为人们所讨论。民众更加津津乐道的反而是国王与近臣埃德文公爵的关系,传言称埃德文公爵放着国王赏赐的宅邸不住,日日与君王同吃同住,夜夜抵足而眠。多少香艳故事在坊间流传,人们吃饱喝足之后就爱守着皇室这点风流韵事反反复复地传听。
其中有一个版本最广为流传,那就是当今王储其实不是王后生的,而是埃德文公爵为国王诞下的,因为啊,卡尔王储有着和埃德文伯爵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