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老臣更是一口一个不可,万万不可。自古以来有皇帝不广纳后宫的,但还从没有哪任帝王要将后宫全部散去。更何况韩君夜目前还一个皇嗣都没有,散去后宫几乎是笼罩了一层没有储君的阴云在众臣头上,他们比韩家列祖列宗还操心,生怕龙脉香火接不上,断在自己这一辈儿。
于是哭天抢地,以死相谏轮番上演。韩君夜冷眼看他们表演完,丢下一句“朕意已决”,宣布下朝走人。
接连拟制,送去各宫。众妃嫔若愿自行离宫,按品阶不同每人可领黄金一百两至一百五十两,由羽林卫护送回乡。不愿走的,按原品级俸禄迁至京郊别院临水阁,终身由皇家供养。
后宫众人错愕之余,有谩骂皇后善妒,重获恩宠下死手的,譬如莺歌之流。也有欣喜感恩之人,她们本就是被当作礼物送进的睿王府,与其在宫里步步惊心还见不着皇帝的面,不如出宫去拿这笔钱做买卖,置房产,再找个良人托付终身。
于是乎有人欢欢喜喜领旨谢恩,有人骂骂咧咧迁往别院,这是后话。
宫里一下子清净了,又过了几日,韩君夜风风火火地来紫宸殿,从拂晓手里接过一套骑马的劲装,抖开往柳书言身前比划。
柳书言站在那任他端详了片刻才问:“做什么又给我制新衣,尚衣局送来的衣服都不过来了。”
当然快穿不过来,现如今后宫里就他一个皇后,尚衣局的宫人们生怕衣裳裁得不够勤,上头嫌她们无事可做,要调她们去洗衣扫地。
韩君夜满意地收起那套镶了兔毛领子的红色骑装,红色衬得柳书言肤色白皙,嘴唇红艳,煞是好看。
“过两日就是秋围,你还没见识过朕的箭法呢,带你去打猎玩。”
韩君夜说得眉飞色舞,兴致高昂。柳书言下意识捂了捂小腹,自那夜同韩君夜欢好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做得太过,肚子一直有些微隐痛。这几天他都求着对方轻些,倒也没什么打紧。
算了,这点小小不适,就别坏他的兴致了。于是柳书言笑着答应:“好啊,我想猎只兔子,等舒玉来了,正好给她做个围脖。”
第19章
京城的深秋和江南的初冬一般寒凉,柳书言初来时是春末,还没在北方过过冬。京城气候分明,夏日炎炎秋风瑟瑟,秋冬季节最大的特点便是风大。
皇室旗帜迎风招展,方圆五十里俱是秋围的狩猎范围。士兵十步一人将诺大的皇家猎场围住,闲杂人等近不了半步。
皇帝仪仗浩浩荡荡从宫里来,韩君夜陪着柳书言坐在御制马车中,车上煮了茶,还备有糕点。韩君夜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给他的皇后斟茶水喂糕饼,看着人吃下就觉着心情甚好。
其实他一个人的话韩君夜更偏向于骑马,毕竟在军营待了那么多年,骑马行军早成了一种习惯。但柳书言身子弱,受不得累,外头风又大,还是马车上暖和舒适一些。
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便到了皇家猎场。雪白的穹顶帐早已搭好,先遣来的下人们也收拾好了伺候帝后所需的一应器具。
柳书言走进帐里一看惊呆了,这哪是帐篷,分明就是照搬了他的寝宫过来。床榻,纱帐,地毯,香炉,连秋牡丹的盆栽都放在同样的位置。
他一方面欣喜韩君夜在意他,一方面又有些惭愧,小声道:“会不会太劳民伤财了?”跟那妲己褒姒一般。
韩君夜挑眉看他,觉着柳书言这样子也太过可爱,他的皇后平日里就节俭,从不好奢靡。这些不过是寻常皇后该有的待遇都让他生出了愧疚之情。
但继而想想,柳书言在意是否劳民伤财,一是他心地善良不愿下头的人忙活操劳。另一方面他也是为了自己这个皇帝的名声在考虑。韩君夜搂着人,心像浸在一泓温泉水里,安慰道:
“怎么会,朕后宫就你一个,皇后就是用出十倍的份例都不算多。更何况此次秋围朕下令了裁减规模用度,比之往年已经是节省了开支,阿言就别操心了,放开只管玩儿就行,嗯?”
韩君夜说的是实话,往年的秋围广邀群臣,皇亲国戚加上一众官员,白来余人聚在一处,光是帐篷就得设下一大片。再猎上个三天,期间还饮酒设宴,可谓热闹非凡,同时也花费无度。
柳书言被这声“阿言”臊得脸红,只有小时候娘亲会这么叫他,长大之后就是父母兄长也是唤他书言。
在帐里换上新制的骑装,柳书言就跟着韩君夜出门去了。此次秋围皇帝只邀了少数武将同行,蒋霜也在其中。她瞧见柳书言主动过来抱拳行礼,柳书言因为那日在蒋霜面前失了态,很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对方似乎一点不以为意,拜见之后凑上来仔细看了看柳书言的脸,嘴里嘟囔着:“当真是个绝世佳人,那日没能瞧个真切,便宜那小子了。”
韩君夜本来在一旁应付另一名官员的请安,余光撇见蒋霜的动作。止住跟前人的话头,几步迈过来不满地对蒋将军道:“凑那么近成何体统?”
蒋霜翻了个白眼,心道“小气,你媳妇能追到手还不全靠我临门一脚。”嘴上却只能恭敬答曰:“是末将唐突了,还请皇上责罚。”
韩君夜挥挥手让她下去准备待会儿的骑射表演。然后牵起柳书言的手准备去看御马,他发觉皇后的手有些凉,便吩咐人回去取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