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住我,任我捶打,任我发泄,许久之后,她放开我,我脱力仆地,一身伤痛,痛彻心肺。
仆地的一刻,我触到,指尖颤抖去摸,厚底、廘皮、韧带、长靴。是前世的宿命,是冥冥的起誓,我永远躲不过他,避不开他,在最脆弱无助的时候。
他拨开我纠结的发,暖暖的呼气度到我面上,我知道他在看我,无声地看我。我的眼睛空无一物,一颊红肿唇角咬破,我的下巴、颈子、领口深处……数不尽的青淤,丑陋单薄。你可满意,我的模样,我的弱势,你说绝不会放过我,现在,你可满意?
他抱住我,小心翼翼,极尽轻柔。
转眼狂风暴雨,杀气凛冽。
&ldo;你这苯蛋!你这傻子!为何不跟着他!为何不找庆绪!为何不找我!&rdo;
&ldo;他怎么可以扔下你,怎么可以不找你,怎么可以……&rdo;他把我的头捂进怀中,我听到他强忍激狂的心跳和破胸冲天的愤怒,&ldo;‐‐天杀的李俶!&rdo;
&ldo;李俶&rdo;,这两个字烧灼心房,我捂胸艰难气喘,&ldo;喔&rdo;地一口喷出,腥味弥漫。
周遭一切我早已看不见,如今更是听而不闻,他紧紧抱住我,一叠声,一叠气,&ldo;我答应!答应!我答应!珍珠,我答应!我发誓!&rdo;
我阖目,那里,无尽暗夜。
相传有一条路叫作黄泉路,路的尽头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座奈何桥,走过奈何桥便是望乡台,望乡台边守候的是孟婆,喝下孟婆汤就会忘记今生前世。
&ldo;孟婆?我死了吗?&rdo;我喝下苦得发涩的汤。
&ldo;当然没有。&rdo;他拿去碗,换了清水漱口,然后是一颗果脯,一点儿也不酸,甜甜津津的,他放进我嘴里,&ldo;还有,我不是孟婆。珍珠,从今以后,我是你的朝义。&rdo;
第四十二章意难平(一)
第四十二章意难平(一)
第二个十月初三,至德元年闰月的十月初三,最后一根金针由耳边收去,层层纱布拆离眼前,他挡住我眼睛,以胸。
我想睁眼,他一把拢住我,我陷入他怀,他胸膛很厚,温暖厚实。&ldo;珍珠,慢一点,慢点睁眼,一点一点来,习惯了再睁眼,啊,我们慢慢来啊。&rdo;我点头,他侧过我脸,一点一点移开遮挡的衣袖。
我慢慢睁眼,入目仍是一片黑色,那是他的袍袖。
&ldo;小姐,小姐我在这里,小姐看得见吗?我是朝英。&rdo;
我转过脸,她穿了绛红的衣裳,与帏帐被褥一样的颜色,她象个巾帼女将,精神利落,气色也比以前好,一脸开心真诚的笑,见到我能与她对视,她放下手中餐盒,悄声退去。
&ldo;珍珠,不看看我吗?不敢看我?还是不想?我就那么……讨厌?&rdo;
他在我头顶轻声,一些些哀怨,一些些责难,还有的,是宠和溺。我低头看自己的衣角,粉粉的水红衣裙,有一些刺目酸痛,他挡住我的眼,&ldo;慢点,你刚看得见,不能看太亮的东西,我帮你换掉,来……左手给我,再右手……腾腾身,靠在我身上,来,还要涂药,不能忘了。&rdo;我隈去,倚去,靠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胸膛,看着黑衣黑袖的手解开襟扣,解开裙带,左手,右手,他褪下我袖拢,然后腾起我身,绕去裙摆,再然后,他轻轻解开我里衣,平放我躺下,以手沾药,由肩颈至脚踝,一贯的细致轻抚,掌心揉按,源源温热。
穿衣的时候他动作变快,只在系腰带时费了些功夫,两根丝带重叠,左手绕一个圈,然后将两根丝带从两个结的中间穿过,打开,再绕一个略小的圈,双蝴蝶结法。我喜欢双蝴蝶结,他应该只见我打过一次,六年前的幽州城外,他在车里洗漱,腰带松了,我背身去系。
他拉过我收到怀中,我坐在他腿间,他双腿绕在我身侧,是想过也是没想过,他张开外袍我便伸去双手,习以为常,不假默契。他收拢我凉凉的手到袍里,&ldo;珍珠,&rdo;他在我颈后温切地笑,&ldo;今日是你生辰,补过的生辰,珍珠,我送你一件礼物好不好,你若现在不喜欢,可以慢慢去喜欢。&rdo;
礼物,他送的礼物,难道又是支钗,我静静呼吸,他扳过我身子,气息慢慢迫近。睫上柔软温润,是他的唇,他轻烙上,&ldo;珍珠,不想知道是什么?&rdo;我侧去,擦过他颊,窝进他怀中一侧,他等了会儿,彼此无动静,一室安宁沉静。&ldo;睡吧,睡吧,又拉下顿药。&rdo;他在我耳边无可奈何地笑,熄烛、盖被、落帐,他在黑暗中张手抱我,极轻极柔地在我发上厮磨,&ldo;珍珠……&rdo;他低声唤我,&ldo;应我一声……对我说句话,啊。&rdo;嗯,我轻嗯,他一下掀开被子。&ldo;阿欠&rdo;,我小小打个喷涕,&ldo;冷了?&rdo;他掖紧被角,隔了许久,帷帐落下。
一觉醒来窗外漆黑,他睡在房里的暖炕上,面朝我,身上盖了薄毯,左手贴于身侧,右手放于枕边,他的睡姿象军人一样,自律严谨。我没了睡意,如以前每次醒来一样,看看窗外,看看屋子,再,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