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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第1页）

说实在的，他是真喜欢小孩，每日都花些工夫指导郭暧的功课，该批评时批评，该表扬时也不吝赞赏鼓励，他本不必如此，郭暧在灵州也能长得很好，他坚持接来，亲手抚养，一句联姻的玩笑之语，可我这儿是根本毫无动静，即便是将来有了，谁又能保证是个女孩？

&ldo;我保证，我们会有孩儿，很快会有孩儿，健康活泼，象……你这般得……聪明。&rdo;

他象是心灵相通似地安慰我，不过，最后一句好勉强哦。&ldo;象……我这般得……聪明？你这是夸我么？&rdo;我笑中带杀气，对准他的腋下就下了杀手，左杀右杀，这人弱点甚少，我自个又笑又气喘作一团他仍岿然不动。&ldo;歇歇啊，病才好了一半，瞎动什么。&rdo;他嗔我，双臂夹住我的不安份，反手拿被盖了我身，&ldo;快上山了，山上阴得很，别再着了凉。&rdo;我动了片刻反出了头汗哪肯盖被，我掀他盖，他盖我掀，忙乎了半天，一沉他臂弯很快安静下来。他再为我盖被，大掌捋齐我发，丝丝缕缕梳理得整齐，我软软棉棉贴他胸膛，意识趋于模糊中只听他贴耳笑，&ldo;珍珠，我们的儿子可不能象你这般哟……若是女儿……郭暧可得象我……好生保护了……&rdo;

模糊中，上山，平地，盘山，再上山。睁开眼时朦朦夜色，殿阁相连，朱阁木扇，迤逦而行。我又错过了，著名的华清宫位于西安骊山北麓，杜牧《过华清宫》中的绝句，&ldo;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rdo;我既没看到绣成堆，也没看到千门次地开，标准的没眼福，上回去上林也是，几乎是病了半程。

面前温水流淌，滋润如脂如玉。我俯身而就，顿感热气扑脸，&ldo;这就是华清池么？飞霜殿？啊？怎么不是汉白玉的？&rdo;我冲着池水叫，他大笑，笑皱了一池春水。

&ldo;华清池是贵妃娘娘沐浴的汤池，飞霜殿是皇爷爷的寝殿，你叫得那样响可是大大的不敬哦。&rdo;他着迷抚摸我脸，刚才就着池水洗的，自然风干，吹弹得破，&ldo;这是青砖砌的，你若是喜欢汉白玉的，呜，我会记住，日后……&rdo;

&ldo;别，别，我随口说说的。&rdo;我打断他，他日后可千万别把这儿都改成汉白玉的池子，劳民伤财啊，骄奢y逸啊，别因了我的一句把一代明君变成了昏君。&ldo;你怕我做不到？&rdo;他挑眉，认认真真地与我讨论起&ldo;日后&rdo;这个话题。&ldo;做得到做得到，只是没有必要是不是，洗澡么……何必。&rdo;我用心去杜绝他这个念头，他倒用脚去丈量开来，大有先把日后梦想在广平王府实现起来再说的打算。&ldo;真的不用啊，用玉石砌了哪还象汤池，分明就是棺材嘛！&rdo;我一下嘴没遮拦，他一个箭步蹿到我面前，双臂一紧，几乎是把我扔进怀中。&ldo;不许说！不许乱说话！&rdo;他冲着我大叫，我捂耳，古人信天命天数，最忌讳不吉之言，&ldo;错了，我说错话了。&rdo;我吐舌，忙不迭呸呸。

&ldo;说错话了？该罚！&rdo;他话中有笑，若有所指地看着一池温泉。&ldo;认罚拉，我……帮你按摩好不好？&rdo;我红脸，到温泉来不洗澡根本就是傻子了，他千好万好地哄我一起来为得是什么？他没少听大哥提起过所谓的泰式越式，本姑娘今天就勉强三陪一次好了。&ldo;姑娘？早不是了！&rdo;他轻笑，我更脸红得抬不起头，远远地殿门口还站着人，他一会儿搂抱一会儿大叫什么姑娘是不是的，他还真是作风大胆啊。

&ldo;偏长了这么张骗死人不偿命的脸！&rdo;他贴额来亲，一步步带我走下，&ldo;珍珠，你上次说，你们家乡的女孩子嫁人后就把头发盘起来，旁人一看就知了，是不是？&rdo;&ldo;谁说的，那是清朝，民国时期！&rdo;我反驳。&ldo;清朝是什么朝？在唐朝之前？民国又在哪里？东瀛那边？还是高句丽？&rdo;

无须我回答，温润的夕佳池已没过我腿弯，腰际，然后是未盘起的长发，广袖纱裙，水间飘浮，夜色迷离，月上柳梢，匆匆，夕佳殿门匆匆合上。

一夜好睡，隔日晨起皮肤光滑柔润，比往日尤胜，看来温泉水养颜美容之说还真是有效，何况古代环境污染少，在这华清池里泡上一日倒真是今年二十明年十八啊。

我迷上了泡温泉，范围当然不仅限于我住的夕佳殿。华清宫里共有汤池十五处，因为骊山本是一座死火山，每处汤池正建在温泉泉眼上，无论冬夏，泡一泡温泉的确让人心旷神怡倦意顿消。三日之后，我几乎把每处的汤池都泡了个遍，除了飞霜殿的海棠池、九龙殿的莲花池，还有露天的星辰池。九龙店的莲花池是玄宗皇帝沐浴用的，那我就想都别想了。飞霜殿的海棠池又叫芙蓉汤，传说中是杨贵妃出浴的地方，&ldo;春寒赐浴华清池，侍儿扶起娇无力。&rdo;当是丝幔隐隐，热气腾腾，美人如玉的所在，更令人心神向往的是飞霜殿的传说，飞霜，取名自冬季飘雪飞霜之际，这座殿不沾霜雪，雪花飞舞。这些传说都很美，在这座美丽的华清宫中，大抵可以忘了史实，忘了政治，只记取那是诉不尽的温柔，道不尽的风流。

&ldo;广平王妃可想进海棠汤一用？&rdo;一个尖细的嗓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殿门外是个年长的公公，在华清宫数日我已听到无数遍类似这样的声音，这些人都是宫里的公公，特殊的生理原因导致了这样的嗓音。

&ldo;不用了，我只是看看，谢谢您。&rdo;我客气婉拒，那公公也不在意，只是退开半步，示意我可随意进入殿中走动。我本不欲进殿打扰，一时的好奇半步进殿，鼻尖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异香。

&ldo;这香？这香好象是……&rdo;我拧眉狂搜记忆，这香香味非同一般得熟悉，我一定是闻过，就在不久之前。

&ldo;这香是贵妃娘娘专用的，娘娘前些天倒是在太清池外见着王妃了，知道王妃爱泡池子还特意嘱咐过奴才。王妃，您可要进殿？奴才去灭了那香。&rdo;那公公慈眉善目地笑。

&ldo;王妃，高公公。&rdo;僧服纳鞋的圆行由殿外走来，多年不见，他留了寸许的青咋平头，一双眼睛精炼利落。

&ldo;这香叫什么名字？我闻过……不是，喝过。&rdo;我突然心念大转，没头没脑地问那公公，我有一种感觉，如果是这样……&ldo;这叫零陵香，是一种熏香，宫中常用得很。&rdo;那公公有问有答，一双浑浊的老眼看透世情和蔼温逊，&ldo;这香若只是用做熏香是无妨的……&rdo;

&ldo;不过王妃体质偏寒，多闻也是不好的。贵妃娘娘一片好意。&rdo;圆行隐晦地向我解释，&ldo;广平王怕王妃行走宫中有所闪失早嘱咐过贫僧，其实南阳王也有授意……&rdo;

他其后说得什么我已听不见，我只知道一件，这香我的确闻到过，还喝过。莫太医的第二贴药，香气虽好闻却其苦无比，我第一碗勉强喝下，第二次服时被李俶一把夺过，他只喝一口说是太苦便倒了它，此后我再未喝过莫太医开的药。他们隐晦的词意，朝英说的李俶不为我做主，若不是我多心，莫非，莫非这香是用作……轻一脚重一脚地沿着九龙湖返回夕佳殿，殿门虚掩，殿中无人，侧殿传来人声。

依旧是银袍软甲，建宁王妃莫青桐负手而立，这回是日中，她腰上的银带九銙尤其引人注目。银带九銙，唐自武后起置仗内六闲，监掌天子服御之事。六闲一曰飞龙，二曰祥麟，三曰凤苑，四曰鹓鸾，五曰吉良，六曰六群。莫青桐身有银带九銙，若不是中官的内飞龙使，则必是可行走于皇城禁内的内凤苑使。我伏于青砖石上，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些疑问，那日李俶雨中待她的态度语气都有些异于往常，比如，他该对我说&ldo;今日之事别再有下次&rdo;，为何，他对她说？

李俶的话我依旧听不懂，他对她说话的语气不是象对一位尊为王妃的弟妹，而是象对一个属下，对一个不听话的属下。

&ldo;总而言之，此事你不要再管了，我自会派人保护于她。&rdo;他敲指桌面，莫青桐是背对于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依了李俶的表情看也可猜出她定是不服。

&ldo;王兄为何信不过青桐？上一次是姓安的，下一次……&rdo;她辩驳。

辩驳一出李俶立刻跳起，&ldo;没有下次！你可知你上次有多错！&rdo;

&ldo;王兄，我没错！我有把握的，薛由检动不了……&rdo;

&ldo;别跟我说什么把握，在我眼里有半分半点可能就是没把握！我问你，要是没有李超呢？要是安庆绪不是傻得带她回府而是先回范阳呢？我再问你，我叫你待风声过后再宰了薛由检的呢？你为何抢先下手？要不是崔光远办的案扣了个杀人凶手的帽子给李超，要不是李超一口咬定此事与他人无关，难道你还要珍珠过堂去？你还要全长安城人人皆知我广平王的妻子受人欺负？&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