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要我的人,你杀你的人,互不相欠!&rdo;
入耳第一句,我方动,那人已有所觉,臂力收紧,我闷了一闷,一阵干咳,上气不接下气。
浠浠倒水声,那人端了水杯,就着我唇缓缓倒入,茶水温热,清润入喉,立时舒服不少。我抬眼看他的手,薄薄的丝甲手套,他的脸,死寂单板,黑纱蒙面,唯有一双眸子,刹那温和。
一股浓重的羊骚味靠近我,我鼻翼一吸,鼻间喉间奇痒无比,喷涕连连,涕泪直流。
&ldo;可否请将军暂离此间,在下稍候再与将军详谈?&rdo;抱住我的人开了口,嗓音低压闷郁,仿佛刻意改变。
空气一滞,脚步沉重离去,我缓缓理顺气息,入鼻是干净的男子气味,无烟无酒。&ldo;你是谁?&rdo;我能这样平静地问他我自己也惊异,暗手挟持,隐瞒身分,他是谁?
他眼中惊异片刻,渐深沉如墨,无声打量。当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时,他突然开口,&ldo;他倒是将你藏掖得极好,我差点无功而返。&rdo;
他是指谁?他跟了我很久了?我暗暗心惊,继续问道,&ldo;你是安庆绪的人?刚才那人是胡人?&rdo;
&ldo;别想套我话,也别打算猜我是谁。&rdo;他轻笑,隔着薄薄的丝甲手套,我能感受到他指腹的凉度,缓缓在我面颊游走,我勉力退后,退一寸他进一寸,直至退无可退。
&ldo;公子,他追来了,只带了十几人,未见沈若鸿。&rdo;一黑巾蒙面人突然扣门,他手一松,我委然松气。
&ldo;他倒来得快,连一日也不给我。&rdo;他无事地拍手起身,走到门口,转身看我瑟于一角,脱下厚实的外袍裹紧我,&ldo;我不会伤你,听话,好么?&rdo;我无措地看着他,指尖触到锦袍衣角,愕然。
此处不知是何地,几处农舍,孤置山间,蜿蜒来路,行踪俱落人眼实。我攀上窗沿,茫茫薄雾间只见一行匆匆,于道口踌躇,一众下马,执剑候命。片刻,一马后至,马上人倏然抬头迢望,决然挥剑直指,那人之果断坚毅,之焦急忧心,不是李豫又能是谁?
我引燃桌上油灯,探掌于窗外,嗖地一声,尖锐声划破晨雾,顷刻,轰地一声,炸于半空,响彻数里。
&ldo;呯&rdo;,房门巨响,数道疾风掠向我,鬟钗轰然而碎,面上刀风凛烈,&ldo;铛&rdo;地一声,金属火光四溅,一人为我接下致命一击。
&ldo;是她通风报信!&rdo;一人陌刀横胸,龇目切齿,突厥左杀葛腊哆!
&ldo;谁敢动我的人!&rdo;青面人怒吼一声,喜怒难瞰的面具波澜不惊,眸中凶光凛人,瞬间回复,&ldo;人都攻到门口了,葛将军还有空在此耗着,不知将军回去拿什么向丞相大人交差?&rdo;
葛腊哆猛一跺脚,拖刀大步离去。我方抚发吁气,天地突然倒转,他猛掷我于榻,高大身躯紧跟压上,我骇极惊叫,他却停了动作。
&ldo;好!好!&rdo;他连说两声好,眸中笑意强压怒火,&ldo;这样的郭珍珠才是我要的!&rdo;
空气中他迫人的气息仍萦绕不散,他已扶我起来,细细掸去我手上灰烬,刚才我燃的是边塞军中示警用的火炮,遇火腾空而起,声响可至数十里外,我在安庆绪军中曾见过,而那枚,正是取自他外袍中。
&ldo;我且带你看场好戏。&rdo;他拽我到屋外,居高临下,一览无疑。
我失声惊叫,又拼命捂住嘴,李豫,不是葛腊哆的对手!
我一声惊叫,李豫立刻察觉,百忙中朝上一瞟,身形已如虹窜上。
&ldo;小心!&rdo;我大叫,明知他无法小心,他根本是不管不顾,拔身扑上,毫不顾及如影随形的陌刀。
&ldo;你放心,肯为他死的人多得是。&rdo;青面人轻讽一句,拽我的手更紧上三分。
刀光剑影我见得多,郭倾云点到即止的重剑比试,安庆绪满院的金刀霍霍,甚至是史朝义鬼魅而出的双刀,可我从未见过今日的血肉横飞,骨肉刺穿,李豫每进一步身后鲜血便多一分,他的侍卫前仆后继,死死缠住葛腊哆,捍卫他步步为营,脚踏实地,直至力竭怠尽。
&ldo;救他!救他!&rdo;我扑倒在他脚下,早已声嘶力竭,满脸不知泪水还是汗水,山下,李豫再陷重围,身边仅两名侍卫,他鬓发凌乱却阵角仍旧镇定如初。
&ldo;你疯了不成,我为何要救他?&rdo;青面人哧笑,负手不理我。
&ldo;你和葛腊哆不是一伙的,不然就不会坐壁上观,对不对?&rdo;我灵光乍现,指着山上数十黑衣人,自两边血战开始这些人没出手过半个,以他为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