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开始在大脑里快速捋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然后又问了一下张老二和老二媳妇的事,它很痛快地承认了。但是为什么要来这破坏这个村子,为什么要放尸鳖?这刺猬却回答不出来。
钟山相信刺猬所说的一切。一个人,一旦精神被瓦解崩溃,他便不会再保留隐瞒什么。这刺猬也是如此。
钟山不再说话,久久地盯着刺猬。刺猬也不再言语。
钟山此时在纠结,要不要真的将刺猬打个魂飞魄散。从它刚才所言,他知道这刺猬也是着了那龙虎道长的道,用误入歧途来说都不十分合适,它是不得已而为之。从这一点来看,钟山觉得若是那样做,竟然有些残忍。
但是从它为非作歹,做了那么多坏事,杀了那么多人看,它却又是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
钟山一直纠结着,在想着如何定夺。他看了看脚下躺着的年华的尸体。此时他的身体一定冰凉了。钟山想和他商量,却再也不可能了。
刺猬见钟山久久不语,便开口说道:“你们钟家世代以降妖灭魔为己任,我们修道之人早有耳闻,没想到今日却让我碰到了。若我还是正统修道之人,定要结识你这个朋友,可惜……”刺猬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刺猬这话说得发自肺腑,钟山听了也不免为之惋惜。
刺猬停了停,忽然提高了声音,似是很洒脱地说道:“你杀了我吧!”
钟山一愣,“你说什么?”
刺猬呵呵一笑,说道:“我自知罪孽深重,刚才和你说了那么多,让我重新回想起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情,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那么大意入了他的圈套,更不该成为他的傀儡。我想明白了,与其继续留在这个世上害人,我还不如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当我从未来过。”
刺猬这话说完,钟山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刺猬继续说道:“不用纠结,尽管把我灭了好了,你不灭我,我一旦伤好之后还会去害人,这一生的宿命便是如此了。我累了,我不想继续做他的傀儡了!”刺猬说道最后,竟然有些激动,声音很高,近乎嘶喊。
钟山见刺猬决意如此,便说道:“看你累累罪行,的确当诛,但是你也是个可怜……”
“莫说我可怜。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吗?叫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现在看到的都是我的可恨之处。你若真是可怜我,那就赶紧了解了我,给我一个痛快的。求你了……”钟山尚未说完,刺猬便抢过话去说道。
钟山犹豫了一下,然后咬着牙说道:“好!”
刺猬呵呵一笑:“请动手吧。”说罢,便再也不再做声。
钟山下定决心,嘴里开始念动咒语,手中结印,然后将灵符在匕首刃上一抹,停顿了一秒,便朝着刺猬刺了下去。
瞬时间,只听的“啊”地一声惨叫,便再也没了动静。
钟山一屁股坐到地上,浆糊本能地想去扶他,被他摆摆手拒绝了。他想好好休息一下,此时的他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张老大和村支书他们听到惨叫,纷纷闯了进来,连问怎么了。钟山微微一笑,说道:“彻底结束了。你们村子没事了。”
张老大和村支书自是很是兴奋。
钟山休息了片刻,然后让村支书他们将尸体处理好,自己带着浆糊回到了老懒家里,简单说了几句便休息了。
……
未来几天的事情便是张老二媳妇的丧事。钟山只是告诉他们整个坟地的风水都已被破坏,要么挪坟,要么便是将整片坟都挖开,重新将里面填实。大家说等清明的时候统一采用后者这个办法。
老大本不想让老二媳妇入祖坟,毕竟她是红杏出墙,害了自己男人。但是考虑到人家毕竟夫妻一场,而且还有孩子,所以还是葬在了一起,只会并没有怎么操办,只是请了两个吹鼓手,简单地走了走过场。
至于田二娃,那是村里的事了,张老大他们到老懒家找了钟山好几次,想让他主持个公道。钟山每次都是断然回绝了。理由就是他是你们村的人,他做了对不起你们整个张姓的事,所以如何处理还是你们自己决定。但是,钟山最后补充了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
田二娃被狠狠揍了一顿,然后在他媳妇跪着将头磕得鲜血直流的求饶下,竟也被放过了。只是被撵出了村子。
李大安的尸体第三天便被烧掉了。这几日张老大派人没少寻找这个李大安多年未回来的侄子。他侄子之所以不回来,就是因为这个叔叔终日不务正业,装神弄鬼的,文化“打”革命那几年,为了划清界限,便彻底没了来往。村里有人说见过他侄子,便将李大安的消息告诉了他。他很快便回来了,自然,李大安的家业都归了他所有,他很是开心,至于自己叔叔的死,他却丝毫不过问,更别提追究了。
至于张老三,张老大的三弟,钟山只是说了三个词送给他:节欲、行善、静心。
钟山这几日最上心的便是年华的丧事。
年华举目无亲,村里在村支书和张老大的张罗下,也给他办了一场丧事,请了好多的吹鼓手,可谓是大操大办了一场。没有儿子打幡,李光棍竟主动请求打幡,说是自己咬死的他,要谢罪。大家见李光棍走路都得岔着腿走,开始并没有同意,只是这李光棍执意要求,便也答应了。坟是由钟山亲自选的,就在河边那片柳树下面。
钟山说:跑了一辈子,死了就找个好风景,看看水,乘乘凉吧。
一连几日过去,所有的事情都有了了结。钟山便准备要离开村子了。这些天的耽搁,这村子的事儿让钟山心里很是着急,他要快一些赶到北京,找到那个联系的人,争取早日解开谜底,争取早日将那个神秘的龙虎道人铲除。
小懒见母亲身体也已恢复如初,便也和父亲说要回学校上课,和钟山他们正好同行。
那天晚上,整个村里足足摆了二十来桌酒席,村里的男人基本都来了,要给钟山和浆糊践行。这是张老大和老懒张罗的,张老大出钱,老懒出地方,村民出力。那夜,喝醉了许多人,包括钟山和浆糊。
第二日,张老大安排了一架马车,早早地便来到老懒家,准备将他们三个送到镇上,好坐车。当然,也给了一些盘缠。钟山简单推辞一下也收下了,他需要钱。
赶车的是张秃子。马车在渐升的朝阳下沿着河走着。路过年华坟头的时候,马车停下,钟山下车看了良久,然后返身上车。
没有人知道钟山此时此刻在想什么。马车在朝霞中越走越远,朝着北京的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