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隐宸为什么这么做呢?因为他心里很明白,武梁虽然是个从府里遣贬到庄子上去的丫头,但程向腾能亲自送过去的,说明他对那丫头是宠的。那丫头在庄子上过得那么欢实,该出手时就出手,说明她心里是有依仗的。而唐端慎这么偶遇一下就上去找茬,显然是为自家妹子出头的。
得程向腾宠的丫头,他想讨来,他就得把事儿闹大,大到程向腾想护也护不住时,就是他的机会了。
到时候唐家抓住这丫头的小命不肯松手,然后他再出面讨要,基本也就事成了。一来程向腾应该舍不得让她送命,二来以程家和邓家向来面和心不和的关系,程向腾也该会愿意把这个烫手山芋让给他,让他去得罪唐家。
他没不答应的道理。
邓隐宸搅和完了水,见事儿都向着预定的方向走了,想想还是不放心,又叫了腾飞交待,“安排人手盯着唐家的动静,别让人悄悄去动了手。”
万一那唐家不走正道去找程家交涉,还是自己使暗招出手直接找那丫头麻烦呢?大意不得。
想想仍然不放心,又叫住腾飞交待,“干脆派人去乡下,看住那丫头。”京城里虽然盯人容易,乡上有个陌生人容易暴露,但万一这边没盯住漏了人去呢,还是那丫头身边有人才放心。
腾飞道:“属下知道,两边盯着,两边不误,定护五儿姑娘周全。”他多久没听到主子那么长声朗笑了呀,竟站在树枝上就哈哈哈起来,惊飞多少飞鸟知道么。
能让少爷这样开怀的人,能不护着吗。
邓隐宸点头。他让那丫头等着呢,等着他很快就会要了她来。
事儿都安排妥当了,唐家也找程家闹上了。邓隐宸这才找了程向腾,喝茶聊天讨人。
茶过两碗,扯点儿前篇儿,“年前回京,想着走小路顺便赏赏风景,一路就走过了燕家庄。雪太大,找地儿歇脚,谁知正歇在程兄弟家的庄院里,”端茶,“叨扰了,以茶代酒,谢谢程兄弟。”
“邓统领真是客气了,在下只恐下人们招待不周啊。”喝茶。
邓隐宸,邓伯爷府三公子,禁卫军大统领,手下禁军五万。
邓伯府前些年本已相当萧条,慢慢在京城大家中已不入流,直到出了这位邓大统领。邓三公子十多岁时,秋狩场上以一箭三鹿扬名,做了皇上随身侍卫。然后官运享通,一路做到禁卫军统领。
一年前西南边境波国犯边,邓隐宸被皇帝派去西南靖边,做了西南军薛长启大将军的副将,领左路军连连破敌,军功傍身。后来平定波国之乱后,邓隐宸年前被圣上召回,再任禁卫军统领一职。
只是这样的人,既是权臣也是近臣,如今在整个大汤国,说句话那都是相当有份量的,但和他程向腾也无甚交情,这特意请出来喝茶,却不知何事。
程向腾客气着,等着对方开口。
邓隐宸便直言道:“说来惭愧,那日落脚你庄上,有个叫五儿的丫头伺侯,冒冒失失进门,倒把邓某给看光了……”
程向腾闻言一惊,腰身下意识就坐直了。
邓隐宸就哼笑一声,解释了一下当时情形,“邓某连日赶路,便让随从也歇了,自己好好泡着澡也发困。结果那丫头说,以为雪大天冷,不会有人在冷屋子里洗浴,叫两声没人应就进去了。”
饮了口茶,见程向腾绷着脸面色冷硬,便又继续扇风,“邓某向来有些怪癖,最不喜无关的人乱闯,当时恼怒之下,差点戳瞎她的眼睛。”
他顿了一下,等着程向腾问了一句“后来呢”,才又继续道:“谁知那丫头竟不惧,还振振有词说什么‘看都看了,又不是故意的,又不会掉块肉,要不然我给你看回去?’……然后她自己脱光了衣裳。”
无视程向腾勃然变色的脸,回味似的轻笑着,“她倒也有脱光的本钱……”
然后停住不说。
程向腾扬起茶碗,喝酒似的猛把整碗茶灌进去,却没有再问一句后来呢。
显然,已经快点爆了。
邓隐宸便也不再多逗,直接说了重点:“邓某便饶过了她,还答应向你讨了她去,叫她等着……今儿个向程兄弟开这个口,希望程兄弟能够割爱,回头邓某定另择美人以偿程兄。”
说完便轻啜着茶,气定神闲瞧着程向腾,等着他回复。
这一番辞,邓隐宸是揣度过才说的。
那丫头敢在庄子上把人叔嫂堆一堆儿,敢海扁唐端慎,然后自己就在那石丛里脱掉外衫只露中衣,然后再从从容容地把外衫反穿走人。
那毫不拘尼的个性,若真要伤她眼睛夺她性命,脱个衣裳这样的事儿,他觉得她肯定做得出来。所以他觉得挺合情合理。
当然程向腾若对她不甚了解,不相信他说的话也没关系。反正他就是来要人的,他明白这点儿就行了。
不管他信与不信,既被他言之凿凿说到这种坦诚相见的程度,自然就会传成他们真的坦诚相见过这种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