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个老旧的机器人,行动缓慢,全凭潜意识驱使肉体,第二天早上起来时,他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看着桌上没洗的碗,还有已经回复正常正在播放新闻的收音机,无力感再次席卷全身。
温时蕴之前让家里的人调查董国富,第二天之后他又觉得不妥,那人毕竟是自己老爸的人,要是他把自己调查人的事情捅到老爸面前,情况就会变得很糟糕,他可不想像被拷问,于是临时叫停了行动,在拿到已经调查了一部分的资料的同时,还不忘警告人嘴把门点儿。
拿着手里的资料,温时蕴大概翻看之后有了基本了解,董国富和交运局领导赵德民牵连甚广,私下来往甚密,经常参加各类聚会饭局,私下也是横冲直撞不服就干,还有挪用公款、偷税漏税等问题。
温时蕴不擅长这些人际关系的交往,手也伸不进税务局,只好找来了几位虽然诧异但很讲义气发小帮忙。
但现在的气氛有点尴尬。
饭店包间里的四人两极分化,两个全程不讲话,一个忙着活跃气氛,还有一个负责给三人倒酒夹菜,好不忙活。
祁玉太知道他们的脾气了,他先前在车上已经把温时蕴哄的差不多了,但这人好面子,一般不轻易下台阶,狄炙言那傻瓜只有抓贼审犯人的时候话多些,安慰人对他而言是难如登天,肯定一路上半个冷屁都没打出来。
于是,一顿饭吃下来,祁玉一直在哄高畅,高畅起初还在犟,但祁玉太懂怎么顺他的毛了,“小畅这段时间肯定熬夜了吧,黑眼圈重的。”祁玉一脸担忧地看着高畅的脸。
一说到这高畅的气就上来了,狠狠瞪了温时蕴一眼,阴阳道:“没,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而已。”
祁玉作势顺着他的眼神看了一眼温时蕴,又转过头来,拉着高畅靠近自己,一脸嫌弃地掩面讲起悄悄话:“他这人最讨厌了,高傲得要死,一点面子不给兄弟。”
这话可说到高畅的心坎里了,开始不停输出,祁玉像个树洞一样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句,两人就这么悄悄吐槽了一大堆。两人喝了瓶洋酒后,狄炙言在桌下有频率地用腿撞祁玉的腿,暗暗阻止两人继续互灌,还把酒拿远了些。
祁玉见他气也出得差不多了,引着高畅开始聊些吃喝玩乐的地方和八卦,这下高畅更兴奋了,大聊特聊,和刚开始进来时完全两幅模样。
在祁玉的一顿输出和酒精的作用下,高畅很快就忘了先前的不开心,顺着他的话聊嗨了起来,完全没反应过来跳进了陷阱里。
一顿饭下来只有狄炙言是清醒的,温时蕴也喝了些酒,但没祁玉和高畅喝的多,饭局结束时,高畅已经喝高了,这家店的老板认识几位公子哥,看着他们没人跟着,主动来询问是否需要打电话叫人来开车,温时蕴表示没喝几杯可以自己骑车回去,狄炙言拗不过他,最终只给高畅家打了电话。
高畅的司机来了之后几人也就散了,祁玉也喝了不少,有点神志不清,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样,只要狄炙言扶,没办法,温时蕴只好搀着高畅往外走,一路上高畅还有些抗拒,但温时蕴死死扣着自己的手,怎么也甩不开,他嘟嘟囔囔说着气话:“温少爷,你能不能看看势态,咱俩现在在吵架,我不想靠近你,放开。”
温时蕴没有回答,扶着人径直走向门口,高畅的司机见人出来了,立刻打开车门,温时蕴护着他的头小心将人放进车里,给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高畅虽然行动迟缓身体不听使唤,但脑子还算清醒,他看着温时蕴的这些动作,心里膈应,奋力把人推开骂道:“妈的死渣男,虚情假意的东西,你的温柔还是留个你的小情人去吧,在这低三下四做给谁看!”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太大,周围的人都驻足看戏,向两人投来诧异的目光,知道的人晓得是兄弟俩闹脾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真有什么,司机已经见怪不怪,自觉退开一米远,静静等着。
温时蕴没有发火,这让高畅有点差异,但一想到他揪着自己衣领要把自己撕了的样子,那些羞辱人的话就回荡在耳边,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播放着这段时间自己奔波劳碌的场景,眼泪就不争气的在打转,随后把心里的不爽都骂了出来,连小时候的旧账都翻出来吐槽了一遍,控诉从小到大自己遭受了多少他的冷暴力。
温时蕴静静听着,等吐槽完了后,高畅闭嘴闭着眼睛靠在座椅靠背上,表示不想再看见温时蕴,温时蕴拿起椅子上叠得整整齐齐的毯子,轻轻盖在高畅身上,手里拿着刚才狄炙言递给自己的资料袋,轻轻敲了一下高畅的脑袋,小声道:“谢了,早点休息。”
话音刚落就传来关车门的声音,这下车内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黑暗又安静,高畅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别扭的他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感觉哪哪都不舒服,索性摆烂地倒下去,瞪着眼睛发愣。
“你也就理亏的时候会给我点好脸色。”
祁玉脑袋晕晕的挂在狄炙言脖子上,狄炙言给他实时播报两人的情况,他听得好笑,之后叹了口气,像吐槽又像撒娇:“这两人好难对付啊,感觉上班都没这么累。”
狄炙言看他满脸疲倦,和温时蕴打过招呼之后,把人放进自己车的副驾上,盖上自己的外套,驱车离开了饭店。
温时蕴送来他们之后,望着他们离去的地方久久出神,看不见车的身影和灯光后,无力感瞬间席卷全身,就算身边有人来来往往,可他还是觉得好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慌,路灯光亮从头顶打下里将影子拉长,影子旁边有形形色色的影子路过,但没有一个与之触碰,仿佛身边的人都将离去,自己什么都不曾拥有一般。
现在的温时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是个连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友情也维护不住的废物。
之后几天温时蕴浑浑噩噩,工作也不上心,不是忘记标数据就是漏画,今天更是,重复画了前一天的图,这可把周围的人难住了。韩中兴不知道他怎么了,康吉和孟佳猜测怕不是表白失败了,但由于恐惧那强大的低气压,没人敢问,最后是张世锦把人痛骂了一顿,苦口婆心说了一通发现不管用,于是罚他去阅览室把路基设计规范背熟了,什么时候背完什么时候再来办公室画图。
这段时间温时蕴没再到处堵唐宋,唐宋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为了驱赶走这种寂落感,唐宋在工作上对自己要求更严了,只要一空闲就开始做学术论文,直接摒弃休息。看着比平时还拼命的唐宋,尤丽娜和郑宇宣心疼又自责,内疚当初两人的吵嘴胡话伤了他。
这天实验室的工作提前结束,大家都下了个早班,唐宋拒绝了尤、郑二人的约饭要请,临走时两人嘱咐他差不多就回去了,看样子要下大雨了,唐宋笑着告别两人,提着公文包去了阅览室。
他想尽快把这篇论文完成,他已经拖了大半年了,这根本不是自己的做事风格,温时蕴已经不会再来找自己了,现在需要让自己走回正轨。
四点多的阅览室很安静,唐宋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放好东西,径直朝放石油相关资料的书架走去,但越往里走,越能听见一个嘀嘀咕咕的声音,唐宋起初以为自己幻听了,这个时间点应该不会有人在这才对。那声音好像感受到他的靠近,变小了很多,甚至快听不见了,唐宋心里有一丝害怕和警惕,连脚步都放轻了,好奇心驱使着他前去探个究竟。
等他慢慢走近声音发出的源地时,温时蕴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唐宋被吓一激灵,叫出了声,还没喊全,嘴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等他回过神来定眼一看,温时蕴的脸近在咫尺,一双鹰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仿佛要把他的魂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