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就这么看着他被抓了回去,也许他就要彻底的对外面失望了吧,若是就此沦落风尘,深陷泥潭,总感觉像是……被她推下去的一样。——又好像是,满是慌乱,痛苦,害怕和绝望的逃跑着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一样。如果我不是沈家嫡女,当我像这个孩子一样逃跑的时候,会有人伸出援手将我救下了吗?还是事不关己,袖手旁观的看着自己最终被追上,一点一点的彻底绝望呢?当然啦,正大光明的说法当然是随手拍解救被拐儿童……不,随手传达正能量从我开始啦。所以沈南风没有说什么的帮她将宋瑾要了回来,只是看着她说了一句沈如玉在穿越文中看见过无数次的话,“心善是一件好事,可是如玉,这个世界上悲惨的人那么多,你又能救几个?”沈如玉很暴躁的想我最烦这种觉得自己救不了几个就一个也不救的人,但她最终仍然平和正气的回答道,“可是我看见了,就不能不管。”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有时候不过是举手之劳,却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但人们只知道,因为李瞾喜欢着沈如玉,所以不许她的身边出现一个男人,但人们很少会记得,君后在世,大权独揽的时候,沈如玉的身边也不能留下任何一个男人,宋瑾不能呆在沈如玉的身边,因此沈家没有声张,而知道宋瑾的人更是只有沈如玉和沈南风两个,宋瑾的琴艺很好,沈南风便将他送去了沈家门下的一间乐铺,这是一个真正有天赋,也热爱弹琴的人,可惜这个时代,容不下所谓的艺术家。沈如玉很喜欢他的琴音,便常常跑去看他,宋瑾成长的非常之快,似乎是因为有着那样的经历,他非常努力的证明自己是有用处的,而在他几乎能够独当一面成为掌柜的时候,沈如玉把原来那座青楼买了下来,在他生日那天交给了他。宋瑾死活不愿意接受,沈如玉想了想,便说,“那你帮我探听这个京城里所有可疑的消息吧。”“我要这个京城对我来说,没有秘密。”☆、沈如玉一开始其实并没有抱有多大的期望,说什么“我要这个京城对我来说没有秘密”,大概也就是玩笑一般,前世小说动漫看多了,夸张的随口一提,只是谁也没想到宋瑾性格极为刚强,沈如玉这么说了,他就无论如何也要做到这一点。他原本性子敏感又有些急躁,却硬是逼着自己耐下心去,将那些买来的孤儿如春风化雨一般,无声无息的送进京城里的各个地方,又御下极严,手腕强硬,心思缜密,层层织网,几年之后,那些低级的成员偶尔往上张望,都被那显得如此庞大而隐秘的脉络给震慑的不敢妄动。然而沈如玉却是知道他刚开始起步的时候,曾经陷入过困境的,虽然在乐铺中历练成长了不少,但是将一个略有名气的青楼改头换面,重新开始,甚至要比白手起家更难。如果只是需要收集情报的话,保留青楼继续盈利,然后重新盘下另外的店铺,或者直接就用青楼来打探消息的话,更方便也更轻松。但如果那样的话,沈如玉是不会如现在一般信任他的。如果这个在青楼中吃尽苦头的少年在成长之后,可以面不改色的从被害者转换成加害者的角色,沈如玉会开始怀疑当初救下他到底是对是错。难道她把他救出来,就是为了他以后将他曾经极力抗拒的一切加诸在其他人身上吗?不管在穿越文里看见过多少次穿越人士把青楼打造成搜集信息的基地,沈如玉都觉得很不舒服。从信息流通的方面来说,酒馆,客栈,哪一个都不比青楼来的差,更何况,来青楼都是来找乐子的,谁会跟一个妓子谈论朝中大事?谈论自己在朝堂之上的打算?一点朱唇万人尝,一双玉臂万人枕的描述不管在哪个时空都是共通的,即使今天是你情意绵绵的枕边人,没准第二天就躺在别人的身边了。信任一个妓子?更何况沈如玉并不需要探听什么朝中大事,她只想不动声色的打探其他穿越者的存在,所想要知道的也只不过是这些人身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存在,这种事情并不需要用到□□这么“高端”的方式,就算是打探机密消息,让其他人出卖自己的身体,消遣他们的尊严,这也是很下作的手段。沈如玉曾经在自己的时空里看见过许多穿越者大言不惭的说,那些青楼妓子从此可以自己选择客人了,好像这样他们就不是妓子了一样。而且……如果可以自己选择客人,就算是妓子也是冲着年轻貌美去的吧!那还收集个鬼的信息啊!所以在发现宋瑾从未动过这样的念头之后,又为了不让这个宁可自己死撑,也不愿意轻易向她求助的倔强男子难堪,她便不动声色的在暗地里扶了他一把,总算将茶楼顺利的开张了。从极为艳俗的青楼到极为清雅的茶楼,这差别可不止一点两点,也算是引人好奇的一种广告吸引?不知不觉间,这所名字别致有趣的“有间茶楼”,就迅速的成为了仕女们下朝之后风靡的聚会之所,然后没过几年,宋瑾便又开了一间纸墨轩——善水楼。而不管是有间茶楼,还是善水楼,沈如玉和崔文珺都一起来过好几次,甚至也顺应潮流在有间茶楼里举行过几次聚会,沈如玉并没有特意的避嫌,因为那反而显得极不自然,在她的朋友中,很多人都知道她颇为喜爱有间茶楼的装潢布置,也对善水楼中的桃花筏情有独钟。谁也不曾怀疑过她是这两所雅处的幕后老板。而这么多年来,沈如玉基本上已经确定京城之中只有她,崔文珺和王子直三个穿越者了,所以到了后来,比起搜集情报,她来找宋瑾,反而是因为他另一个技能——作为琴师的养子所学会的弹琴唱曲。古代的歌曲也有沈如玉极为喜爱的,但是偶尔她也想听听在现代曾经听过的那些歌曲——跟古代底蕴深厚,典故频出的歌词不同,现代的歌词即使再温婉含蓄,也显得直白露骨,完全不是什么能登大雅之堂的爱好,沈如玉也只好偷偷摸摸的来找宋瑾,然后凭着记忆哼出一小段旋律,和他一起慢慢的谱全曲谱之后,再使劲回忆那些歌词填进去。破碎的歌词和旋律被补全之后,意外倒是多了几分古韵,原本熟悉的旋律一次次的从宋瑾指尖如行云流水般倾泻而出,青年的声线低沉温柔,又擅长变音之术,大俗大雅,让沈如玉不禁觉得,古人所赞叹的绕梁三日也不过如此。这一次也不例外。除了来接受“王子直的那首诗有没有引出可疑人物”的报告外,沈如玉停留下来更多的是因为宋瑾的歌声。她躺在软榻上,闭着眼睛,听着青年的低吟浅唱,面对着男帝不得不绷紧了每一根神经小心应对的疲惫,面对着挚友却也不能推心置腹的无力,被王子直盲目依赖着的压力,被母亲当做筹码的疲倦,种种糟心事,在这一瞬间好像都烟消云散了。一曲听罢,她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正要继续弹唱下一首曲子的宋瑾便轻轻抬手按住了微微颤动的琴弦,抬起眼眸来,认真的准备听候吩咐。“这些我又快听厌了,”沈如玉抬手扶了扶已经有些松散的发髻,只是好像怎么也无法恢复原样,她挑了挑眉毛,干脆利落的直接拔下了发簪,一头长发顿时洒落肩头,正要让出位置的宋瑾见状微微一愣,才有些慌张的撇开了视线。“——我们来学新曲子吧。”沈如玉毫不客气的将手中的发簪塞进宋瑾手中,坐在了琴后,她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垂下眼眸挑动了琴弦。宋瑾坐在她的身旁,握紧了手中温润的玉簪,仿佛上面还带着沈如玉的温度一般,眼底流露出了留恋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