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抿了一口茶,笑笑:“确实,我运气一向不错。”石敬尘顿了一下,发出疑问:“不会是你?做的吧?”说完,石敬尘便觉得自己莫名其妙,问出这种离谱的问题。“不是我。”林薇否认。她这也不算撒谎,这是她让宋晔做的。林薇老?早就想这么?整治那个老?匹夫了,可惜这时候香江的证监会还没成立,股票市场几乎没有任何监管,有个香江会(香江证券交易所),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上市公司全靠自己的公司章程约束股东。林薇便把福升的公司章程搞了一份出来,研究了一番之后,发现?也许搞得动,原打算等高?考结束好好弄这个老?匹夫,没料到出了工厂的事?情,那她不得不现?在出手?了,便委托宋晔去办了,送给?罗恩一份“退休”大礼包。这事?儿?操作起?来有难度,单是搞清这些?福升小股东们的派系,她就花费了很长时间,游说的部分,她原打算自己做,不过她最近处于舆论?风口,一直被盯着,尤其耗费心力,就拜托了宋晔。她相信宋晔能做得很漂亮,交给他的事?情,他可能不是百分?百地完成,而是百分?之三?百,常常有预料之外的惊喜。说来?也是幸运,上辈子有吴铭,这辈子有宋晔,虽然她还没办法把宋晔收归为小弟,但也借力不少。“在想什么呢,这么开心?”石敬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啊,没什么?”林薇放下杯子,嘴角抿了一丝笑意,“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光,要不是你来?,我不知道做卷子要做到几点。”石敬尘看着她嘴角还未散去的笑意,知道她是真的心情不错,只是这样的开心似乎带了一点别的情愫,以前在自己?面前,她也会这么笑,愉悦中带着一丝腼腆,现在很少能看见,大多流于表面,很敷衍。“劳逸结合,”石敬尘露出笑容,劝慰道,“周末我都不忙,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辅导你,保证能让你通过考试。”啊?咚咚咚——是宋晔叩响了门?扉,他站在门?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一身柔白的衬衣配着西装长裤,勾勒出颀长挺拔的腰身,身高腿长,清逸笔挺。“放风时间到?了。”宋晔抱着胸,黑而沉静的眼眸,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们?。林薇双肩瞬时塌了下?去。放风……这词可真贴切,她在坐牢,而宋晔是监狱长。“那?我先告辞了,”石敬尘顺势站起身,他今天也是衬衣配西裤,袖口挽上去一截,露出一截手臂,看上去干练又潇洒,他看向林薇,“不要把自己?逼太狠了,学习不是坐牢,大脑要适度休息,才能响应你的需求,什么时候累了,就来?找我,我带你出去放松一下?。”林薇站起身,刚要客气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啊,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差点忘了。”“什么?”石敬尘一愣。林薇已经匆忙出了会客厅。屋内只剩下?两个男人,宋晔转过身打算离开,却让石敬尘叫住。“宋先生……我没记错吧?”石敬尘笑着道,“棠棠有和我提过你。”宋晔微顿了一下?,转过身:“怎么称呼?阿薇没有和我提起过你。”石敬尘神情一滞,随即笑道:“我叫石敬尘,和棠棠从小就认识,算是青梅竹马。”“青梅竹马?”宋晔微微蹙眉,然后慢慢地露出笑容,“那?阿薇的竹马还不少,我知道她有个举家逃跑,给阿薇一家惹了不少麻烦的竹马,石先生应该不是我知道的那?一位吧?”石敬尘脸色变了变,之前就觉得这人对他有敌意,如?今验证了一下?,没想到?碰了一个这么硬的钉子。如?果对方不是对棠棠有什么想法,实在是没必要如?此说话?。他没有顺着宋晔的话?继续说,而是将话?题转到?学习上来?:“我听说你也要考港大,我可以帮你们?一道复习,”他顿了一下?,说,“我小时候经常帮棠棠补习功课,有专门?针对她的学习方法,她很聪明?,不必要弄得这么辛苦。”宋晔背靠着门?框,沉默片刻,微微一笑:“石先生不该问我,阿薇同意就好,她做事?情从来?不需要别人同意。”这个回答让石敬尘很意外,这种没有丝毫占有欲的话?,既像是无?所谓的漠不关心,又像是给予对方足够的尊重。石敬尘越过宋晔的肩膀,朝他身后的林薇笑了笑:“你拿的是什么?”林薇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本子。“其实不是给你,是借给你看,到?时候记得还给我。”林薇将一个有些发旧的本子递给石敬尘。一个黑色的硬皮本子,上面画着红色的梅花,十分?朴素。翻开第一页,左侧是一个湖心亭的风景画,右侧是用钢笔字写下?的个人签名——罗佳桐。“晓桐……”石敬尘神色一怔。“你还记得?”石敬尘看着笔记,目光升起一丝怀恋,感慨地道:“怎么能忘?以前的人和事?我都记得,感觉就像是发生在昨天。”林薇微笑,可是你从来?不问,从没有主动问过他们?任何?人。林薇送他的时候,两人很自然地又说了一些罗佳桐的事?情。快入冬了,香江潮热的天气终于凉爽干燥起来?。“我们?打了一架,她现在估计还在气。”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林薇笑了一下?,沉静的眼眸中仿佛有种岁月沉淀下?来?的落寞。石敬尘沉默了一会儿,安慰道:“不会的,晓桐知道你是为了她好,她不是不讲道理的姑娘。”“那?不告而别呢?”林薇嘴角弯出淡淡的笑,“她也不会生气吗?”抛下?他们?的我们?,真的认为他们?会理解,不会怨责?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你为什么一句都不敢问?他们?站在一棵树下?,腊月的阳光从缝隙里?落在肩上,斑驳的树影在脸上浮动。那?些不敢回想,不敢触碰的过往,瞬间充盈了记忆。石敬尘看着她,平静地沉默着,带着酸楚的情绪从心底涌上鼻腔,瞬间让人红了眼眶。“爷爷……走的时候,”他撑着微红的眼眶,“他有没有——有没有……”发堵的喉咙,舌尖仿佛绑着一个哑铃,难以为继地发声。林薇看着他,轻声说道:“他有些糊涂了,一直把父亲认作伯父,他走的时候没有任何?遗憾,他的孩子从来?没有离开过他。”那?是一段很难捱的时光,父亲和母亲都去照顾石爷爷,隔壁的阿云婶照顾他们?,好多人都说她的父母被抓起来?了,她和哥哥很害怕,害怕他们?再也不能回来?,日?记里?都是她对失去父母的恐惧。她无?法想象,能为他们?支撑起一片天的父母,如?果突然倒下?,那?将是暗无?天日?的绝望。石敬尘怔然在原地,慢慢垂下?脸,一滴眼泪顺着脸颊落下?,他笑了两声:“谢谢——谢谢你。”沙哑的声音带着哽咽的味道。“你早该问我的。”她说。石敬尘捂着脸,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不知过了多久,他重重地喘了口气。有些冷硬的东西,都在清风中慢慢柔软下?来?。石敬尘走在石子铺就的路上,阳光灿烂,天空和小时候一样蔚蓝。他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那?首诗。「我在清晨中等待醉倒在黄昏我在夜风中思念看隔山灯火想起你时,蔷薇已爬满了篱笆。祖国的花园里?,阳光明?媚花儿笑,蝴蝶飞那?一恍然地伸手却听见梦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