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才好说歹说,鲤鱼才气平了些。
待岸上迎神的队伍回城,人流散去,刚才暴揍了他的那对童男童女拨去脑袋上的花叶,下到江洲上,向江心招手。
白秀才骑着鲤鱼,来到了江洲边。
鲤鱼一见这两个孩子就发火:“你们是哪个蛇洞鲤鱼洞教出来的野孩子!太不像话了!能不分青红皂白吗?!能不要见人就打见人就捅刀子吗?!你看我家秀才!好好儿一条胳膊,伤成这样,以后怎么办?!快给医药费!”
两人见这水怪突然变成个小人,骑了条红鲤鱼来,已经呆了一呆。又见这红鲤鱼开腔泼辣骂人,又是呆了一呆。
白秀才拍拍鲤鱼,咳嗽两声:“想道歉吧?说,我听着呢!”
两人相看一眼,对白秀才施了一礼:“多有冒犯,还请原谅。”那男孩儿打个响指,弹起一团冷色的火焰,往自己和女孩身上一拂。那火迅疾地掠过,再看时,这对□□岁的孩子都长高长大了一截,面庞也不像刚才那么幼嫩,分明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少男少女,衣服也变大变长了。女孩解释道:“他叫凤清仪,这只不过是他的幻术。我叫君如月,这次扮成小孩对付水怪,都是我的主意,没弄清楚就出手的也是我,您要怪就怪我吧。”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赔礼,白秀才支吾了两声,还是说:“罢了。”他臂上红光一闪,伤口便结了痂,不再渗血。刚才虽然捶得狠,不过是皮肉伤,如今他倒是不怕的,这鱼一样滑的身子,能挨实的也有限,只有这利刃刺伤麻烦些,还得养几天呢。
“其实你这法子也不错。”白秀才哼哼唧唧说,“设身处地,我也会这么做的。当年李寄斩蛇,也是先以身诱蛇,成就英雄之举。你们二位看着年纪甚小,能有如此胆量,也值得钦佩。”
君如月讪讪道:“只是百密一疏,倒有别人撞进彀中。可惜这法子只能用一遍。”
白秀才一听,这还是怪他多事,坏了人家打真水怪的大计,不由又从鼻子眼里哼了一声。
鲤鱼则干脆将尾巴往水里狠狠一拍,溅起水花来扑上她的脸。哼,让你欺负我们家秀才!
君如月也不恼,抬手把脸上溅到的水抹了,微笑:“你这鲤鱼儿好忠心!”
凤清仪递袖子给她擦脸,问:“不过,我这一千年来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水怪。可否说说你是什么来路呢?”
白秀才惊道:“你们是神仙?”
君如月噗哧一笑:“不,我只是凡人,他算是地仙之流吧。张骞通西域后,他就生在丝绸之路上,是汉武时的人了。”
白秀才被漫长的历史砸晕了一下,再看凤清仪时就带着一种崇敬神仙的神情了。
凤清仪变作男孩时就漂亮得很,现在变回少年模样,更为清俊英挺,确乎有一种神仙中人的感觉。他被白秀才这么看着,也是一派坦然,没有丝毫窘迫,还追问他:“你还没回答我呢。”
白秀才遂老老实实把怎么吞了蛟丹变成怪物,怎么和鲤鱼结伴而行,怎么做好事都说了一遍。凤清仪笑说:“罪过罪过,忍辱行善,是菩萨行。我却把这样一个人打了,该自罚三杯。”白秀才刚想说没有酒,就看到他从袖中摸出几个钱,丢在草丛中,用帕子一盖,再把帕子一掀,便出现了一壶酒,四只杯。凤清仪提壶斟酒,自罚三杯,然后给白秀才斟酒:“尝尝,这是嘉禾楼的玉泉。”
嘉禾楼便是此地最好的酒楼,凤清仪居然没有抬脚走一步,便把玉泉酒买了回来,惊得白秀才连声赞叹。他啜了一口,觉得这玉泉酒十分清冽醉人。君如月也毫不忸怩地自罚了三杯,向他赔罪。鲤鱼看着第四只杯子,嚷嚷:“还有我的份哪!”白秀才问凤清仪:“这位小朋友从来没吃过酒,可吃得么?”
凤清仪道:“不知道这位鲤鱼小友量深量浅,你还是先给它半杯罢。”
白秀才将半杯酒倾下,鲤鱼匝巴着嘴在下面接着,吃完就晕乎乎地转了半圈,靠着白秀才吐泡泡。白秀才失笑:“已经吃多了。”
凤清仪、君如月都哈哈笑了。
几杯酒落肚,凤清仪又如法炮制,买来了马蹄糕、金桔蜜饯和莲花饼餤。三个人一边吃着,一边聊起了那个真正的水怪。
君如月说:“那水怪除了每年必要吃一对童男童女,倒也没有侵袭行舟、牲畜。”
凤清仪道:“一年不吃饭,一顿管一年,还非要吃顿好的,这样挑食的妖怪也少见。依我看,倒像是个快要化形的妖怪,需要吃童男童女助他化形。牛羊牲口、成年男女,都没有童男童女那样气息纯粹、血肉甜美。”他忽然看了白秀才一眼:“论起来,你倒是个好钓饵。”
“此话怎讲?”
“那蛟丹已经被你炼化,如今你全身气息纯粹、灵气充满。再加上尚未婚配,不食荤腥,年岁又不大,血肉只会比常人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