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一切无恙。
到了中午十一点,她才知道,昨夜清韵明珠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一个年轻的黄帽小工在清韵明珠的工地楼道里昏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及时送去了医院。小工的身体状况不严重,只是冷到了,按医生说的话,年轻人体质强,休息两天就好了。但汪永华为此大动肝火,一度把陈治骂了个狗血淋头。
公司上下窃窃私语,也许清韵明珠的负责人又要换。先前从汪清林换到陈治,未来又会从陈治换到谁呢?
得知此事,汪清林并不因此对陈治幸灾乐祸。早前她被一纸调令随意调走,如果非要记恨,对象只能是汪永华。对于陈治这个明悦湾新任的负责人,她没有也不该有任何芥蒂——虽然陈治也不见得喜欢她。
但——她想,汪永华真的老了,他在工作上的决策变得鲁莽和草率,人员不该是这么随意调动的。不论是当初的她,还是今日的陈治。
她坐在办公室里,想了很多。
当她彻底从她和汪永华之间的关系抽身出来,站在一个完全的纯粹的旁观者的角度去看汪永华,似乎能把汪永华的冷酷看得更加清晰——也许商场上没有真正成功又仁慈的企业家,反正汪永华不是,他的温情只会给他在意的人,但不包括他的属下们。
所以,如果他仅仅把她当属下而不是当女儿看待时,他对她的全部行为都解释得通了。
汪清林想到吴敏如给她的那张卡,再加上她自己的存款,钱已经不少了。也许,早一点离开汪永华打下的这片天下,另外寻觅她的空间才是更好的选择。
她又想起了汪永华那句话“公司不是你的,也不是承雅的”——她笑,至少在这一点上,她和汪承雅是平等的。
汪清林第三天接到了汪永华的电话。
汪永华的意思很简单,还是让汪清林回去清韵明珠,他说:“陈治让我很失望。”
“我暂时没有这个计划。”谁都有可能让他失望的,包括她。
汪永华语气不悦:“你的意思是,公司需要服从你个人的计划?”
“汪总,无论我在哪里,我都百分之百付出了我全部的心力。现在明悦湾的工作刚刚接过来,我不想说扔就扔。”
汪永华不满她的用词是“扔”:“我自有我的想法和安排,现在的情况看来,你回清韵明珠是最合适的。”
“我也有我的想法和安排。”汪清林这么说,在她的计划里,她甚至可能在不久的将来递上辞呈离开。
电话被汪永华挂断了。
丁云康坐在汪永华的办公室,看他神情不悦地挂断电话,自觉地起身去叫汪永华的秘书,让她冲两杯茶进来,好缓解眼下的尴尬。
汪永华觉得,无论是他作为父亲的权威或者是作为老板的威严,都受到了来自汪清林的挑战。他看了丁云康一眼:“她拒绝了。”
丁云康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毕竟,汪清林已经一而再地在他面前表达了她对清韵明珠的毫不眷恋。所以,当汪永华和他聊到要让她回来,他心里已经预设了一个答案。
“她实在——”汪永华找不到适当的词汇,他一直认为汪清林有她的野心,并且为了她的野心,也总会顺从于他,但汪清林最近的对抗情绪似乎越来越强烈。他搞不清楚她的情绪来自哪里,或者她的情绪发生的底气来自哪里,“一个人太有个性,尤其是女孩,不知道是好事或者是坏事。”
丁云康一时之间亦无言以对。他已习惯在她那里碰到软钉子,但他没细想她这样的个性,对于他和她之间是不是也算一件坏事。
汪永华有些生气,对丁云康说:“如果你不是明年要去去城东,清韵明珠就该由你来看着。”
“承维承纶也是可以的。”丁云康这么说,不想居功,“或者,再和她沟通沟通?”
汪永华眼神变得锐利,问他:“我想问你一个私人问题。”
丁云康没想到汪永华问他的问题是“你们在一起过吗,你和清林?”
如果以肉体关系而论,当然,他们在一起过,但他想,汪永华作为一名女儿的父亲,是不想听到这种答案的。如果以正常的男女恋爱关系来说,似乎他们又并未在一起过——在一起过吗?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汪总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秘书轻轻敲门,然后捧着一杯茶一杯咖啡走了进来。丁云康起身去接,茶是汪永华的而咖啡是他的。
等他重新坐下,汪永华说:“清韵明珠是清林的理想,我很难找得到理由去解释她现在的态度,除非她有其他的计划——比如,是不是她已经有个合适的丈夫人选,她因此对工作变得没那么上心了?”
丁云康沉默。
“我之前为她介绍了我的战友的一个儿子,他们短暂地在一起过,很快分开了。我还以为她打算为了事业牺牲一切的个人生活。但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我只能猜想,她另有更好人选。”
丁云康当然知道汪清林和宋致远的故事,知道那个故事的起始和结束:“具体我不太清楚。”
汪永华看他:“如果你们在一起,你家里是什么态度?”
丁云康喝了一口咖啡:“我没想我家里的态度。”
丁云康从来不会把家人的想法列为他选择自己的终生伴侣的其中一个考量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