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喝过了水,整个人都觉得舒服了很多,可是却再也没有勇气,继续对着冷寂询问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冷寂的这份感情。如今的她,还有什么能力回应他的这份爱么?
没有了。
她的身体那么残破,配不上他了。
苏暖缓缓地闭上眼睛,思绪慢慢地飘远,又回到了数天之前的某个傍晚。
那是她醒来之后,第一次洗澡。她拒绝了张姨的帮忙,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慢慢地剥落身上的衣服。同时,也终于看见了身上的伤痕。
胸口,侧腰,大腿内外两侧……青紫的痕迹触目惊心,指痕,牙印,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留下来的细长的淤痕……一道一道,全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的这具身体,曾经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无论她如何努力地想要回忆,都无法记起一丝一毫的感受。显然,她当时是出于深度昏迷的状态当中,否则的话,也不会对这些伤痕一无所觉。
她很希望一些都是假的,可是那些狰狞的伤痕,让她不得不承认,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不是噩梦,更加不是幻觉,它们无比真实地存在着,像毒蛇一样缠绕在她的身体上,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
浴室里的镜子非常大,苏暖本来是很喜欢照镜子的,她和所有的年轻女孩子一样,喜欢看镜子里的自己,喜欢摆出漂亮的动作和表情。然而那一刻,她第一次恨上了那面镜子。
镜子清晰地反映出了她的狼狈和凄惨,甚至让她看到了许多眼睛无法看到的部位,比如后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以及臀部被拍打掐拧的痕迹。
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三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家伙,居然变态到那种地步。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痛哭失声。
这副身体,已经没有任何一个角落是干净的了。她……再也没有资格去喜欢任何人了。
苏暖沉浸在痛苦的记忆当中无法自拔,冷寂也终于看出来她神色的一样,稍稍一琢磨,就能猜到几分缘由了。他不敢贸然开口提及那件事情,生怕给苏暖千疮百孔的心里再添上新的伤痕,他只能轻轻地抱住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想要用自己的温柔,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苏暖起初是抗拒的,但是终究很快便沉溺在冷寂的温柔当中。她也同样抱着他,哭得气噎喉堵,无声,而又崩溃。
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孩子一样,无助地抓着冷寂的衣服,像是要把自己心里所有的哀恸,全都化作泪水,宣泄出来。
她身上的伤痕,都已经恢复大半了,不再像刚刚苏醒的时候那样,轻轻碰触一下,都会感到尖锐的疼痛。现在,冷寂抚摸她后背的时候,她并不觉得疼,只有微微的刺痒。但是这份细微的感觉,对她来说,却比曾经的锐痛更加难熬,因为这是一种无声的提醒,让她无法忘却,自己曾经遭受过的凌辱。
她的身体……脏了。配不上他。
这样的认知让苏暖肝肠寸断,却还是颤抖着挣扎着离开了冷寂的怀抱。
“别……别碰我。”她的声线颤抖得厉害,脸上是宛若死灰一般的绝望。
冷寂怔了一下,强压下心头的难过,温柔地说:“暖暖,我不在乎的……”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把话说清楚,否则的话,苏暖的心结也许永远都不会解开。含蓄的表达,她未必能够明白,那就干脆直接说出来吧。反正,在她昏迷的时候,他也已经说过一遍了,也不在乎现在再重说一遍。
苏暖抬起双眸,定定地注视着冷寂的眼睛。她的眸子里,诸般情绪激烈地翻涌着,震惊,怀疑,愧疚,自责,自卑,犹豫……那么多的情绪,全都混杂在了一起,以至于冷寂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她的那个眼神。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被撕扯得生疼。
良久,苏暖才轻轻地说:“可是……我介意。”
她不敢也不愿去深究,冷寂的那句“不在乎”究竟是真是假,或者几成真几成假,她情愿相信那是百分百的真心话,这样,她心里还能稍稍好过一些。
可是,即便是这样,她也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从小到大,二叔二婶对她的教育都是相当严苛的,她一直都被灌输女孩子必须守身如玉,必须把最美好的第一次留到新婚之夜,献给丈夫的这种想法。这也是她跟堂姐受到的教育里面,为数不多的相同的地方。她不敢违逆,更加不敢怀疑。
十五岁那年,二叔半夜里闯进她房间的那次,击碎了二叔在她心里的形象,却没能动摇这个被灌输了十几年的、根深蒂固的想法。
二叔的确不是好人,可是,他坚持的观念,却不是没有道理的。否则的话,他为什么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做出了同样的要求呢?
守身如玉,是女子的美德,这在苏暖的认知里面,是传统,是家规,更是必须恪守的教条……她虽然没能真的把自己的美好留到新婚夜,却也是给了自己喜欢的人的,心理上还不算太过于难受。可是,她现在却被别人玷污、亵玩,她怎么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