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时候走水路,已经一无所有,自然不必再做戏。
走的是内河,薛家在内河漕运上也颇有门路,顺风顺水的话,小半月金陵了。
一路上薛逊也没有游山玩水的心情,吩咐人直接回去,出发时候早就准备好一切,没有上岸采买的意思。
薛逊只是懒得麻烦,在岸上等着的人可就抓瞎了,这不,想了个山不就我,我则就山的办法。
入夜,薛逊正躺着呢,铁血就过来禀告道:“主子,有人袭击凿船?”
薛逊悚然而惊,立马翻身爬起,问道:“情况如何?”
“发现得早,船无事,人抓住了,死一捉七,押在底舱。”铁血道。
“审过了?”
“属下来的时候,马先生正在审。”铁血沉声道,铁血也出身通政司,一身过硬功夫,人如其名。
“我去看看。”薛逊拉过外套披上,匆匆下到底层船舱。
船舱末尾隔了个大间出来,一般商船是用来装家禽家畜之类的货物的,在这条船上,被辟为刑房。
之间房中五个人吊在刑架上,遍体鳞伤,血色斑驳染红布衣,脚下还躺着三具尸体。
“主子。”马先生站起来拱手行礼。肮脏狭窄的船舱,空气不通,血腥味萦绕四周,让人闻之作呕,入目是残酷刑讯场面,入耳是惨叫呻吟,制造如此景象的马先生,却是一位中年文士,留着三寸山羊胡子,宽袍大袖,一派儒家仁人君子模样。
“先生不必多礼,审得如何了?”薛逊假装自己看不见,这些人能来、赶来凿薛家的船,肯定是江上做惯了案子的水匪,不值得同情。
“主子,审出来了,是蛟龙寨的水匪,这就是黑道上有名的蛟龙八仙。”马先生柔声细语道,好似在介绍一方美丽风景。
“这八仙不在自己的地盘过海,跑我薛家船上逞能做何?”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蛟龙寨收了银子,为人做嫁的。”马先生指着脚下的三具尸体道:“学艺不精,又无傲骨,属下在这儿才坐了一刻钟,就什么都招了,还以为是什么神仙手段、有骨头呢。”
“先生见多识广,这些小手段自然不再您眼中。”薛逊恭维到,他相信内敛的马先生不会在几个必死之人面前炫耀。
“薛老爷,马大家,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冒犯贵人,请您高抬贵手府,放我们兄弟一条生路。”一个汉子开口求饶道:“我等江上浪里来回,不过混口饭吃,要为难贵人的是城中邱大户,我等兄弟不过做人刺刀,刀柄都不握在自己手里。冤有头债有主,贵人要报仇,正是邱家人。”
“不是说道上规矩不能出卖买家吗?”薛逊也是听过几耳朵江湖轶事的。
“嗤——”马先生耻笑一声,道:“主子也太看得起这些毛贼了,真是铁骨铮铮,早就闯出诺大名头,洗白上岸了,还用得着在水上讨生活。”
马先生早年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后来机缘巧合入了通政司,几十年不混江湖,江湖上自有他的传说。这不,名字一报出来,这些水匪,也得称一声“马大家”。
事实已经清楚,薛逊就退了出来,重新落座倒茶,请教马先生道:“对此事先生可有主意?”
“主子容禀,属下还是坚持直接杀了了事,尸体沉入江中就是,神不知鬼不觉。”
薛逊原想着把这些水匪送入官府、或者直接砍了堆在小船飘在江中,以做威慑。薛家即便失了通政司的位置,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们的船上早就打了薛家的旗帜,这些人只是试探的第一波,若是不能一次震慑,日后当真后患无穷。
“若是不能震慑宵小怎么办?”薛逊请教道。
“主子多虑了,世间最可怕的不是杀人,而是未知,这些人有去无回,主子也不做回应,那些人自然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焦虑迟疑害怕惊恐。”马先生深谙水匪心理。
“先生说的有道理。”薛逊叹息,他现在也是在日复一日的等待,焦虑害怕,没有人为他突然到这里来做出申明,表示负责。
薛逊听了马先生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反而联想道自身,决心更认真对待生活、活得更好,不让幕后人简单的心理暗示所动。
“主子明察,别忘了,陛下已经收回通政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