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离京都并不远,一个月的时间,就算是走内河水路,怎么耽搁也能往返一次了,可是王家人依旧没有来,一直心心念念的等着娘家来人的薛王氏渐渐失望,待胎满三月之后,更是闷闷不乐。
世事纷繁复杂,并不是薛逊想和薛王氏打好关系,其他事情就不找上门来的。
刚刚接到通政司的消息,皇帝有密令,让他进京一趟。
薛逊深吸一口气,猜测这道密令背后的用意是什么。皇帝信了他资金周转不灵的谎话,还是恶了他能力不足,认为他不足以掌管通政司?此时皇权大如天,即使不停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就是一个土著嘛,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忐忑不安。
薛逊把密令往怀里一揣,往西厢房走去。
“阿素,今天孩儿可乖?”薛逊朗声打断薛王氏的诵读声。
“浩哥来了,坐。”薛王氏坐在椅子上招呼薛逊,她现在已经习惯了这样懒散随意的样子,不像以前一样,丈夫出现的第一时间马上站起来行礼迎接。浩哥说的对,规矩是给外人看的,一家人随意些好。
“昨天不是还在读论语吗?今天怎么又回到诗经来了。”薛逊问道。
薛王氏不好意思,她这几天神思不属的,随便拿了本书就开始读,条件反射似的,都没注意自己读的是什么。醒过神来,颇觉对不起圣贤书。
“浩哥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可有事吗?”薛王氏转移话题道。
“天气渐凉,家庙没有地龙,柴火也备的不够,正好老宅已经修整完毕,我想着是时候搬回去了。”
“听浩哥的。”薛王氏轻声颔首,她的胎都满三个月了,娘家还是没有来人,她既伤心娘家不重视她,又觉得前些日子在丈夫面前夸海口被戳破太过难堪,更怕丈夫因娘家的不重视而冷落自己。自古姻亲结两姓之好,女儿家只是一个纽带罢了。
薛逊轻抚薛王氏的肩膀,把她搂在怀中,安慰道:“别担心,说不定是奴才贪图安逸,在路上耽搁了。”
薛王氏不说话,不一会儿薛逊就感觉自己胸前的衣服开始湿润,“阿素,别哭啊,是哪儿不舒服吗?你别哭,哭得我心疼。”
薛王氏一边抽泣,一边哭诉:“浩哥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娘家定是不准备给我送东西来了,我本就不该奢望,我不过庶出……”
“庶出怎么了,当初求亲,我娶的是王家女,你是岳父的女儿,何必为嫡庶计较;而今我的妻子是阿素,就算别人看轻你,我一样尊重你、爱护你。嗯~”最后一个嗯字,带出宠溺期许的波浪线。
“浩哥……”薛王氏再也忍不住,扑在薛逊怀里嚎啕大哭,“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自家浩哥这么好,自己却不能为他带来助力,连女人的本分都没做到,进门七八年,而今才有孕息……
“好了,好了,没有对不起,你我夫妻一体,说什么对不起。”薛逊轻轻拍打她的背部,柔声安慰。
薛王氏嚎啕大哭一阵,待情绪冷静下来,又有些羞窘,这么大的人了,还哭的跟个孩子似的。
薛逊好似没看到她的窘迫一般,神色如常的开口道:“我即将启程去京城一趟,亲自去给岳父岳母报喜,你拟张礼单,我一并送去。”
“你要去京城?”薛王氏惊讶道:“什么时候?不等搬回老宅之后吗?”
“明日或后日启程,生意上的事情,你现在怀孕不宜多思,等日后再和你详说。”
“不用,不用,男人们外面的事情和我一内宅女子说什么,我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就是随口一句,随口一句……”
“你又来,不是说好夫担千金,妻挑五百的吗?当家主母怎么能不知道外面的事情,等咱们女儿出世了,你如何教导她管家理事。”
“我怀的是儿子!”薛王氏打断道。
“噗嗤……”看她怎么紧张,薛逊笑出声来,道:“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我……”薛王氏不能说她盼这个儿子盼了七八年,只想这是个儿子。
薛逊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薛蟠了,自然是个儿子,不过还是宽慰薛王氏道:“阿素放宽心,生男生女都一样,父亲早把名字取好了,是儿子就叫薛蟠,蟠龙之势;是女儿就叫薛蜜,咱们女儿一辈子甜甜蜜蜜。”
薛王氏感动得颔首,“嗯,女儿家还是取个小名叫着容易养大,宝钗就是个好名字。”
薛逊笑答,心中感叹,薛蟠和薛宝钗都齐全了。
薛逊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和薛王氏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这一个月来薛逊试探过她的知识水平,相当于开蒙的学童,略复杂一些的字都不认识,更遑论经史典籍。可喜的是诗词了解的多些,算学也很好,做当家主母足够了。若不点醒她,一辈子眼光都在内宅,也就是寻常妇人,可她如今身怀有孕,点醒她的时机未到啊。
薛逊暗自摸了摸胸口这封信,只觉得烫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