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汝易没有像往常一样安静地听着母亲的抱怨,反而直接开口打断了她:“妈,之前你答应我过我什么你还记得吗?”
裴母本想斥责儿子的不懂礼貌,但是在听清话的内容之后又有些心虚:“我是答应了你要态度好点,可我也没说什么啊。你看看他那样子,再看看你,真是没良心,有了媳妇忘了妈……”她本来还有些气短,但是说着说着越发地理直气壮起来。
“以后你就不要再和他往来了,我找人给你再介绍别的孩子。”她颐指气使,长期以来对儿子牢牢的掌控是她自信心的来源,处在发号施令的熟悉环境中,她刚刚被打击消失的气焰又嚣张了起来。
裴汝易并没有做出令裴母满意的答复,反而语气平缓地说:“你答应过我同意和他结婚,答应会好好对他。早知道会这样,我根本不会带他来。”
“那又怎么样?”裴母说,“你又想和我谈什么条件?你出国两年翅膀硬了是吧?”
“不是谈条件。”裴汝易冷淡地说:“答应我的事情你并没有做到,我以后也不会再要求你做什么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交易了,如果一定要用语言来形容,还是‘要挟比较妥当。”他的逻辑和语言越发地流畅,全然看不出两年前那副口舌笨拙的样子。
“要挟?你敢要挟你妈?你能拿什么要挟我?”裴母表情有点慌张,显然是没预料到裴汝易的反应。
“为什么不能?”裴汝易挑眉,“之前承英说的事情,就是一个很好的要挟。再说了……你确定你是我妈?”
他看着裴母骤变的脸色,心中已经十拿九稳的猜测也终于被落实了。他一瞬间有着点说不出的怅然,但是在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后,心中竟然产生了说不出的明悟。
是啊,原来是这样的。
那些严苛的要求,被无视的困惑,被冷漠以对的伤心,和那些无谓的苛责。因为没有考到满分就被狠狠羞辱,因为孩子天性的玩闹就被体罚……
不是自己的孩子,当然不用心疼,当然可以严厉要求了。如果成了才,那是他们教育有方;如果没有成才,那就是孩子本身的问题。
就是一场投资罢了。
裴汝易静静地叹了口气。想起两年前自己的心事被裴母看穿,自己被强行送到国外的事,他并不如最开始那样愤恨了。如果不是离开了他们,自己又怎样才能找到空隙成长,怎样才能找到真相呢?
“养育之恩我会报答,但是麻烦不要再干涉我其他的事了。”他彬彬有礼地对裴母——或者是沙发上坐着的那个养大他的女人说,接着离开了。
两年了,但是所有人都觉得我没有变。裴汝易想。有的人是根本没有注意,有的人我是不想让他发现。
孟承英离开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街上漫无边际地逛了一会。他随手买了点烤串,却发现自己毫无胃口,勉强吃完后就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懒洋洋的打不起精神。
手机忽然响了,他却没有立刻去接,反而是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发了好一会呆,才慢吞吞地接起电话。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孟乾和。
电话那边的声音一如往日,音色清冷语气沉稳,难得地让孟承英的心情稍稍缓和了些许:“你在哪?要出来吃个饭吗?”
“行啊。”孟承英拿着电话站起身,顺便和那边闲聊:“怎么有空找我吃饭了?”
那边轻轻地笑了声:“刚好这两天不忙。”接着他没再多做回应,问:“你在哪?”
“我?”孟承英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才回答:“我在步行街公园这边。”
“好,我马上就到。”
孟承英在长椅上坐了不到五分钟,就看到一辆黑色奥迪缓缓驶了过来,车窗落下,露出孟乾和熟悉的脸。
“堂叔。”他喊,随即看到了孟承英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怎么了?还上瘾了?”
“忽然觉得这个称呼也挺有意思的。”孟乾和看孟承英上了车,帮他放下他那边的车窗,才说。
“看不出来,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老实人。”孟承英一边低头扣安全带,一边说。
“那倒也不全是。”孟乾和笑了笑。
其实孟乾和本来就年轻,平时之所以被大家恭恭敬敬地对待,更多是因为他的地位和作风。再加上他五官也不是很威严的类型,不仅一眼看上去不能震慑人,反而看着很是温和可亲。但后来相处得多了,其余人见识到了他的手段,也就不敢再小觑他,更不敢像孟承英这样直愣愣地对上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虽然颜色温柔又和煦,像是里面装满了蜜似的,实则却冷冽又深沉,满是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