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心里存着这事,她一下大巴就迫不及待地往楼古街赶。
回到家时,天方将将擦黑,潘美凤正坐在桌边端着碗鸡汤小口小口地喝着。
她看见背着一大包东西的周善回来时眼神格外惊喜,“善善你回来啦,厨房里还有鸡汤,土鸡炖的,我又放了点菌菇香料在里头,香得很,你也去盛一碗喝。”
周善却没说话,而是皱着眉走过去,三根手指往她妈手上虚虚一搭。
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确实是滑脉的脉象。
得知这个结果,周善的眼神非但不见丝毫轻松,反而愈发阴沉下来。
这种阴沉,当然不会是什么可笑的嫉妒。
只因她以灵气冲开慧眼,在潘美凤身上看到的一番景象。
原本潘美凤的身上萦绕着一股清气,不是灵气却近乎灵气,她整个人的状态好得不可思议,四十大几的人了,看起来也就三十几岁的模样。这是周善日日夜夜调理庭院风水的缘故,院子里的四户人家,每个人的气色都好得不可思议。而周家布的风水阵更多点,所以潘美凤跟周家平的状态较之旁人又要好上不少。
当然,这个却不是她要关心的,她的眼神定定地落在潘美凤的肩头。
在那里趴着一只青色的婴灵,正大口大口贪婪地啃食着潘美凤左肩命火上的生气。
周善格外阴冷地看着那个婴灵,它似乎注意到了周善的眼神,抬起头龇出一口细细密密的利齿,恶狠狠地朝周善低吼了一声。它头大肚子大,头与肚子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血管,四肢却纤细得惊人,还带着勾爪,牢牢地攀附在潘美凤身上,似乎已经同她的身体长在一起了。
周善认得这玩意,鬼婴。
阴魂想要重新投胎是很麻烦的,而一旦阴灵投胎后却又不能出生,便会成为一种阴物——鬼婴。鬼婴在阴间已经同地府销了账,自然不属于阴间,同时,它又没有出生,也不属于阳间。
这种非人非鬼的生物在阴阳的夹缝中生存,生性贪婪狡诈,时时刻刻都想害死母腹中的胎儿,然后吃掉母体,借腹出生。
出生的东西,便是魔。
先前神魔大战的时候,魔界不敌,魔族就用这个恶毒的法子,在凡间培育了不少魔,力图反扑。
这个孩子绝对不能要!
周善有些漠然地看着那团青色婴灵。但是这话,不能跟父母说,说了也没人会信的。
周善慢慢地垂下眼睫,看见潘美凤的汤碗空下来了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妈,我再去给您盛一碗。”
潘美凤疑惑地看着心事重重的女儿,忽而想到了什么,“善善,你爸跟你讲了没有?”
周善端着汤碗的手指蓦然一顿,她神色自若,“什么?”
潘美凤突然觉得有点羞,对着自家已经初初长成的女儿说不出口,“没事。”
周善看着潘美凤嘴角噙着的欢喜又羞涩的笑意,感觉眼角有点发酸。她不能告诉潘美凤,那是鬼婴,不能留,现在月份还浅,她需要尽快料理掉这玩意,不然等它过些日子壮大了,只怕她妈会性命不保。
现在周善心里奇怪的就是,周家被她清的干干净净的,潘美凤身上又是一团清气,她到底上哪招惹了什么东西,才会致使鬼婴盘踞在她腹中要借腹出生!
这玩意当然不会是她周家的孩子,肯定是外头不知道哪惹来的妖孽。
她撇过头去没有再说什么,老老实实给她亲娘盛了一碗汤。
那团青色婴灵在此时已然吸食足命火里的生气,诡异地打了个饱嗝,快速爬回潘美凤的肚子里,缩成了小小一团。
她端了满满一碗汤递给潘美凤,她妈神色颇为欣慰,高高兴兴地伸手刚想接过,却只听见,“啪”地一声,汤碗从二人相触的指间掉了下去,溅洒出一地鸡汤的鲜香。
潘美凤缩回手指吹了吹,惊疑不定,“怎么这么烫。”
鸡汤是温的,当然不会烫。
对于潘美凤来说,烫的应该是周善的手指吧。她的四肢百骸中如今充满了功德金光,指上不知不觉就带了缕法力,这种于凡人来说是滋养的东西,对阴物来说,却是能够要命的东西。
周善没有说话,低头弯腰默默收拾着瓷碗碎片。
她打定主意不让这玩意祸害到她母亲,自然不会留它太久。
次日,她就在药材店里买了几个艾草熏香包,又买了一小袋新鲜糯米,然后特意跑到屠宰场上去蹲,看到有人现场活宰黑狗就腆着脸讨了点黑狗血。
临走前,周善听到黑狗凄惨的哀鸣,还是触动了恻隐之心。在拐角插了三根渡魂香,又做了场小小的法事超度了黑狗的魂魄。她每次做法之前总喜欢杀大公鸡,大公鸡也是超度过的,虽然说此举有点鳄鱼眼泪之嫌,但是好总比没有好。
而且说不定那些鸡犬超度以后,下辈子就可以不用再入畜生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