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没有察觉他话中难得的探询,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微眯的双眼渐渐阖上,细嫩的小脸埋进了毛领,仿佛一朵澹然小花收拢了花瓣,沉沉睡去。
严衍神色复杂,他真正想问的话,并未宣之于口。
为了长孙家兴旺安宁,所以要招赘一个最为“合适”的夫婿吗?
马车在没过靴背的雪地橐橐而行,行至一个弯道,压过硬石,车内蓦地一颠。
春花直直地向对面倒了过去。
严衍发觉自己犹豫了一瞬,还未醒悟,女子纤细的身躯已落进了他展开的双臂。
暗香盈怀,他忽地失去了呼吸。
石渠在这一震之中睁开双眼,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呆了呆,脸上瞬间通红。
“咳咳……车里闷得慌,我出去跟李奔一起赶车。”
他逃命一般钻出车厢。
春花在严衍怀中微微挣扎了一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去了。这细微的惊动如一缕轻烟,将严衍燎了个正着。
他神思不定地想:这里是待不得了。
雪夜似乎比往日的夜更长一些。过了丑时,雪停天霁,天光微微发蓝,正是长孙府中人人都陷入了熟睡的时刻。
一个黑影在屋檐一角上轻轻一踩,翩然无声地落在院中。
书房坐落在长孙府东南角,与闺房只隔了一重月门。一个小婢打着哈欠经过,应是起来如厕,穿过月门去了。
黑影在廊柱后立了一会儿,闪身来到书房门前。
门上的锁并不复杂,他指尖轻轻划过,锁芯便弹了出来。
书房内的陈设是黑影熟悉的。他无需点灯,便穿过堆了一地的账册舆图,绕过前日刚送来的布料样品,来到书案之后的书架前。
第三行,最左。
书格中是一尊铜铸的双飞燕子。黑影伸手试了试,果然是个机关。
轻轻折下燕子的翅膀,书格内壁倏然滑开,露出一个暗格。雪光映入房中,将暗格中一个乌木方盒照得分明。
黑影轻轻吸了口气,将那方盒取出,又从身上取出一柄细小的钥匙。
“嗒”的一声,方盒开启。盒内静躺着一封书信。
黑影藉着雪光将书信展开,却蓦地愣住了。
书信上,正面反面都空无一字。
细微的响声从远处传来。黑影耳力极好,微微一震,目光投向窗外,果见一人乌发如泉,秉烛披衣,穿过月门踏雪而来,不是长孙春花又是哪个?
春花行至书房门口,礼貌地咳了一声,方才道:
“是严先生么?”
黑影——即是严衍——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声。
终究还是低估了她。
不知从何处无声无息地落下一个人,静默地站在春花身后。严衍认出,正是许久不见的护卫仙姿。
这将计就计的招数他查案时用得不少,这回,竟轮到自己被请入瓮中。
他将手中白纸放回方盒,转身向春花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