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一愣。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老五的真身。
她凑近小狐狸湿漉漉的双眼,仔细打量:“你是……可以变成人的吗?”
小狐狸恨恨地冲她龇牙,那嫌弃的神情莫名有些熟悉,她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樊霜忽然叫了声糟:
“它身上有禁制,无法变回人形。……它就是今天腊祭的祭品。”
她冷冷扫了小狐狸一眼:“妖尊认得它身上的血气,必亲自来追。我们得把它留在这,否则会一同被妖尊发现!”
春花一怔,手中下意识松开,小狐狸被她闪了个屁股墩儿。
樊霜道:“它又不是你的同类!别管它了,快走!”
严衍注视着春花,点了点头。
是了,老五的生死,他们断妄司也是不管的。
春花被严衍拉着,踏出两步,猛地顿足。
她转头看着那小狐狸。它似乎猜到了自己不受重视的命运,眼中再无戾气,只是凄苦地望着她。
她拉住严衍:
“不知道这小狐狸变成人的时候叫什么名字,做什么为生,是不是还有个家要养活。”
严衍望着她:
“天道自有其常。你何必深想?”
春花道:“这些老五,他们也织布做饭,迎客算账,养马造车,他们虽不是人,但人世间的繁华,也有他们一分贡献。他们的性命,怎么就不重要呢?”
精于香道的兰荪,会写讼状的罗子言,和气迎客的熊掌柜,她宝贝的护卫仙姿,还有苏玠,玩世不恭但讲义气的苏玠。
所谓人间的繁华,没有了他们,还剩下什么呢?
严衍触及她的目光,神色有些复杂。
他心中向来存着天道律法和伦常,从无倾斜。人妖殊途,老五的世界自有规矩,从来就无需断妄司插手。
但……
他叹了一声:“那就带上它。”
樊霜回首看看他们,挑起眉:“你们两个凡人,还真是奇怪。”
三人一狐加快了脚程,不多久便来到一条细长的甬洞之下。
樊霜道:“上方就是壶口,你们快上去。”
甬洞四壁滑不溜手,根本无攀爬着力之处,严衍四处探了探,直觉他要自己一个人跃上去或许还有可能,带着春花,却是万万不行。
春花看出他的顾虑,道:“你若能上去就先上去,垂了绳子下来缀我。”
严衍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旋即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他轻轻跃起,使出壁虎游墙的功夫,缘着洞壁向上攀爬。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甬洞终于到顶。他攀住井沿,翻身跃出甬洞。
周遭寂静如谜,严衍的双目习惯了黑暗,接触到上方透下来的微光,一时觉得有些刺目。待了顷刻,他才看清,自己身处一个殿宇之中,这甬道的出口就藏在一个巨大的神像背后。
殿中空寂无人,窗外有熹微日光透入,此时应是清晨。
严衍绕过神像,四处翻找,终于在神龛下找到了一段布幔,可以结成绳索。他不经意地抬起头,望见那神像的面容,不由得呆住了。
神像面容莹润,神情温和,眸中却隐隐透出一股邪气。
更重要的是,神像的相貌,竟与春花有□□分像。
神像的头顶上,一张金箔匾额幽幽地亮着四个红色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