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首紧盯着我,眼神深邃得令人抽气,“在公子府数日,想必你对赵慕多少有点儿了解,本侯与赵慕相较,你觉得如何?”
我脱口道:“赵慕温雅如玉,侯爷颇有王者之气;赵慕雄才伟略,侯爷胸怀天下。”
此类溢美之词,自然信口拈来。
果然,听闻此言,赵显大笑起来,很是愉悦。他慢慢地敛了笑容,尖锐地问道:“照你所说,成为本侯的女人理应是你所愿,但事实并非如此,这又是为何?”
眉心一跳,心中如有乱鼓催动,我谨言道:“寐兮只是残花败柳,侯爷何须念念不忘?若侯爷有何差遣,寐兮无不遵命。”
深知他不会善罢甘休,但也须尽尽人事。我相信在他心目中,当初的筹谋仍是他的毕生心愿。女人与大业两者之间,他从来都将大业摆在首位。
他拊掌赞叹,“我没看错人,寐兮果然是一个坚韧不拔的女子。”他的脸上浮起爽朗之气,“好!既然你不愿成为本侯的女人,那就为本侯做一件事。”
我心中早知如此,便面不改色地望着他,静待下文。
赵显靠近我,杀机从他的眼中迫出,“我要你以美色迷惑赵慕,然后伺机——”
他扬起手臂,手掌为刀,横颈而过。
心神蓦然一震,他竟然要我杀害赵慕!叔侄俩当真到了“一山难容二虎”的地步。心微颤,我状若平静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侯爷一招美人计实在高妙,只不过赵慕对所有的女子不屑一顾,恐怕寐兮的美人计对赵慕毫无用处。”
赵显摆手,并不苟同我的说法,“赵慕血气方刚,和绝代佳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我心中冷笑,是他高估了我,还是他低估了赵慕?我坚信赵慕不是那种会被美色所惑的男子,假如真是如此,他又怎会为了心爱的女子坚守多年?
我不愿对赵慕施以美人计,一来我不想听从赵显的摆布,二来赵慕乃一谦谦君子,相较赵显,赵慕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济世能人,一个匡扶邦国的英明贤才。
他并未注意到我泛着冷意的面色,自顾自地说道:“本侯强行要人,赵慕必定想方设法救你回去,本侯就顺势让你跟他走,然后你施展美人计,事成之后本侯会安排你和皓儿离开邯郸城。”
我忧心忡忡道:“寐兮担心被赵慕识破,届时赵慕会如何对付侯爷……”
赵显这才明了我不愿意色诱赵慕,脸色突变,眼神冷酷吓人,“若你不愿,本侯唯有让你成为本侯的女人……”
猛然间,一阵奇异的眩晕袭上脑门,赵显的脸孔变得模糊,那邪恶淫秽的微笑似乎很远又似乎近在眼前,周身慢慢滚烫起来,他扣住我的手,使力一拽便揽住我……
鸳鸯酒当真厉害。
遍体绵软无力,整个天地旋转起来,愈来愈快,快得我恍惚以为自己身处旋风中央,就像一片落叶不停地旋转。脑子愈来愈晕眩,一股滚烫的热流不知从何处窜起,片刻蔓延至全身,五脏六腑仿佛有熊熊烈火灼烧,烧得我口干舌燥、浑身燥热。
我努力睁开双眸,可是再怎么努力也看不清眼前褐红色的影子,这人似乎在笑,肆无忌惮地淫笑。接着,一只温凉的手抚上我的脸颊,触之凉爽,很是舒服……我忘记这是在哪里,忘记眼前的黑影是谁,只知我急需一处冰寒之地冷却全身的燥热。
怎么会变成这样?
蓦然间,身子腾空,我像是一只小鸟轻盈地飞翔天宇,悠闲自在。紧接着,我好像触到一方清凉的卧榻,只是很快的,卧榻被我身上的烈火烧着,也变得烫热无比。
我是寐姬,吴王的寐姬,秦王的寐姬。
我是寐兮,赵成侯的舞姬,我无怨无悔化身成就的舞姬。
我不是寐兮,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我来自哪里?去向何方?眼前一片模糊,这又是哪里?我为何会在这里?
燥热依旧,腰间的衣带松了,有清凉之气袭上胸脯,黑影慢慢靠近,像极了一头山野林间饥饿的猛兽,逮住猎物再也不放。
痛……是谁肆意揉捏着我的胸?我想推开这个可恶的人,可是完全使不上力。
藏针隐刀的唇碰触着我的双唇,狂肆地吮吻绞缠,痛得我左右闪躲,激得我全身发颤,更激起体内沉睡多年的欲念,可是我究竟是谁?欺负我的人又是谁?
猛然间,压在我身上的人影不见了,没有人再侮辱我,只是体内的热潮愈加炽热,烧得我酥痒难耐、狂躁不安。
尖锐的刀剑击鸣声充斥于耳畔,铿锵不绝。我侧首望去,依稀瞧见斗室中有两抹黑影快速地变动,正激烈地打斗。我极力想看清楚他们是谁,体内的热气烫得我睁不开眼,只见两抹黑影穿梭于刀光剑影中,银白的光芒模糊成一片森白的网,刺眼得很。
突然,一抹黑影立定不动,片刻才慢慢地、慢慢地弯腰……
下一刻,有黑影欺近。我想看清黑影的面容,那张脸却是镜花水月一般模糊不清。
我恍惚觉得腰带束紧,紧接着,黑影抱我起身,紧扣着我,飞速离开。
全身乏力,神志模糊,加之疾奔,不久我便觉得喘息急促。忽然,身旁人停步不前,我亦软软地止步,险些跌倒。
前方黑影幢幢,仿佛凌晨时分林间的漫天白雾,笼罩一切,毫无出路。
饶是我昏昏沉沉,亦觉得此时此刻的肃杀与危机。
银光晃眼,寒彻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