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欣然自杀是真的,但说她想死,当然是假的。
叶珍藏从医院走后,她注意到裴至静默了几分钟,然后走开去,站在窗边给那个女人去了一个电话。
只是一个电话而已,他毕竟留了下来,留在了她的阵营,不是吗?
她的,和父亲、蓁蓁组成的阵营。
父亲说,裴至对叶珍藏只是执念,这句话,她深以为然。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即便裴至现在爱了她,也终有一天会分手,而她,要做的是用自己的方式让他意识到,她才是最适合他的人。
这辈子,她不会对裴至放手,没有裴至,意味着她将失去整个世界。
所以,她走到父亲的床边,支开了护工,替父亲掖了掖被角,然后轻而清晰地说:“爸,阿至说,他一定要跟我解除婚约。”
果然,她看见父亲情绪激动起来,眼睛圆睁,满是针眼的枯瘦手臂簌簌痉挛。
她给他调了调输液管滴水的速度,继续缓缓说:“刚才你都看见了吧?那个叫叶珍藏的女人,很坏,坏透了,跟着阿至不外乎是为了钱,一家人都是。
“爸,你知道的,我们家生意现在都是阿至在帮忙打理,没有阿至,生意肯定会垮,你一辈子的心血就毁了。这个坏女人跟阿至在一起,怎么能容得下我们?迟早我们都要被赶出去。”
然后……一片混乱,赵父被重新推进了急救室。
她慢慢去洗手间补了个妆,特意多搽了点腮红,才回到急救室外,一抬眼,看见裴至长身玉立于窗边,清隽的脸上隐隐有着担忧之色,长腿,宽肩,窄腰,全身都是男人味。
她低下头,抠了抠上午刚做的水晶指甲,有朵花没画好,左右不对称。她想,在生意场上裴至雷霆铁血,手段狠辣,但,他终究是个内心柔。软的男人。
他对她和父亲,始终有着一份感激。
这份感激的份量当然不够。他一定会让她衣食无虞,这一点她从不怀疑,但如果让他在那个女人与这份感激之情中二选一,他会选哪一边——答案她已知晓,那天他带着那个女人出现在医院,亲口说出“解除婚约”,已说明了一切。
所以,她还需要一个法码。
如果说裴至有“阿克琉斯之踵”,那这块软骨,一定是裴蓁蓁——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
她和父亲,再加上裴蓁蓁,法码够吗?
她瞥了裴至一眼,心里竟还是没有分毫把握!因为裴至看着那个女人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她亲眼看见方才那个女人走进病房后,他偷偷捏了捏她的手心——这样亲昵而急切的举止,很难想像竟发生在冷峻自制的裴至身上,这个男人,她认识了他二十多年,少年老成,深不可测,竟会做出这样孩子气的动作。而她,枉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身为他的未婚妻半年,竟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连一个真心实意的拥抱都吝于给她。
想到这里,她的心,骤然一痛。
她瞥了坐在旁边的裴蓁蓁一眼,蓁蓁正焦虑地嚼着一片口香糖,已忘了滋味,只是机械式的重复着咀嚼的动作——这傻丫头,她紧张了,她对她父亲的担心比她这个女儿还真。
“蓁蓁,如果我父亲出了什么事,你哥又和我分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哽咽着对裴蓁蓁说。至少这一刻,她的眼泪,也是真的。
她对于裴蓁蓁来说意味着什么,蓁蓁对她有多深的感情,她当然很清楚。
“欣然姐,你别伤心,我不会让那个女人得逞的。”蓁蓁安慰她。
“没用的,你哥已经被她完全迷住了,还有你的陆慎言,有她在,小陆永不可能爱上你。”她泪水滴落进胸。前粟色的卷发间,“你说,这世上为什么横刀夺爱的女人可以获得幸福,得到男人的喜欢,而我们付出真爱,却只能在这里伤心?你这么善良,真性情,小陆却宁愿喜欢那个脚踩几条船的女人!我们俩个人多可怜,竟被那样的女人欺负。”
蓁蓁最听不得“欺负”二字,从小到大,何曾有人欺负过她?从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何况,欺负赵欣然比欺负她自己还不能忍受。
蓁蓁咬牙切齿地说:“欣然姐,我哥身边,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她休想进我家的门。”
赵欣然叹了口气,低声说:“但是阿至喜欢,你又能怎么样?在你哥心里,那个女人才是最重要的。”
蓁蓁呸了一声,“我是我哥这世上唯一亲人,谁重要?她算什么,长得没欣然姐漂亮,脾气还差,刚才居然敢跟我哥顶嘴,我才不信我哥看她比我重要。”
赵欣然低低一叹,用一种同情的眸光看着蓁蓁,摇头,然后说:“蓁蓁,你别不信,你哥,喜欢叶珍藏,很喜欢,比喜欢你还喜欢。”
“我去问问我哥!”蓁蓁腾在站起身,向裴至走去。
赵欣然抿了抿唇,远远看着裴至被蓁蓁纠。缠,冷峻的眉眼染上无奈,沉稳而内敛的气场有了波动。
他再强大,终还是有软肋的。而她,却掌握着他的软肋。想到这里,她的唇角,挑起一丝苍凉而隐秘的笑意。
忽然,裴至的目光冷冷地向她扫来……她的笑僵在脸上,心跳蓦地一滞。
手,摸了摸小包里的安眠药。在这场爱情守卫战里,她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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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叔正在跟小高要赢的那车黄瓜,并且为支付宝付款方便还是微信付款方便而起了小小的争执,突然瞥见护工煞白着脸急匆匆地从病房里跑出去,片刻又带着几个医生跑进了病房,他意识到不妙,黄瓜也不要了,急步过去一问才知道赵小姐自杀了。
刘叔跑来告诉裴至赵欣然自杀的消息时,裴至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了裴蓁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