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渊摇头,说:“我和你相反,我猜,定是那个高瘦男子夺了天下,而前面浴血奋战的男子得了女子。”
画面又快速进展,伟岸些的男子和女子穿着红黑朝服站在一栋青色的宫殿外,接受百官的朝拜,高瘦男子也在百官其中,正低着头跪在两人面前,修竹和颜渊看不清他的表情。
颜渊笑道:“没想到我们都只对了一半。”
修竹摇头,示意颜渊继续看下去,画面又在迅速变幻,边疆烽烟四起,雄伟男子穿上铁甲,拿着金戈,牵着铁马,与女子道别,女子没有哭哭啼啼,而是面无表情的说:“不准死。”
男子微微弯腰,在女子额上印下浅浅一吻,斩钉截铁的说:“绝不!”说完跨上铁马,头也不回的向城门奔去,扬起阵阵风沙。
男子出发之后,大队人马紧紧跟随,再也看不见男子的背影,女子转身,一句“我等你。”随风飘逝。
城墙一隅,高瘦男子穿着黑色戎装,注视着女子离去的背影,直到有人提醒说:“将军,我们快落下了。”
“嗯。”男子说完便翻身上马,策马扬鞭,与女子背道而驰。
乌黑浓密的烽烟渐渐稀疏,“梁”字的旌旗也插遍了大地,高瘦男子先回了京城,雄伟男子依旧守在战线前沿,等着给敌人最后的致命一击。
“颜渊,你赢了。”修竹突然开口,颜渊笑道:“还没到最后呢。”
水面中的青梁殿熠熠生辉,女子坐在殿阶上,闭着眼,长发翻飞,高瘦男子静静走到女子面前,一把拉住女子的手,让她跌进他的怀抱。
再后来,女子见到了马革裹尸的帝王,最后自缢在青梁殿中,徒留一抹暗香。
“贞烈女子。”颜渊说,“但我不觉得贞烈是赞扬的词,因为被冠上贞烈的女子,必定承受了难以言说的苦楚。”
“那便不必如此形容她了。”修竹应道,“你原先如何猜到是高瘦男子夺了天下?”
“因为我觉得他想要得到女子,而要得到女子,天下是必不可少的。”颜渊轻笑,“那样深邃的眸子里,暗藏了多少汹涌澎湃的爱意和欲-望,那个永远不回头看他一眼的女子看不到,而我却看得清清楚楚。”
“我看不出。”修竹微微皱眉,认真盯着水面中的高瘦男子,他正像女子曾经一般,闭着眼坐在青梁殿外的台阶上,口中不断的呢喃两字:青俍……青俍……
颜渊轻轻叹息:“有情皆孽,无人不苦,不必再看了。”说完便欲离开。
“女子不肯投胎。”修竹却拉住了颜渊的袖子,说,“她甚至借用了术法让自己永世不得投胎,一直寻找男子的转世。”
颜渊惊讶,那个女子果然不是凡尘俗物,竟然能够凭借凡人之躯逆天改道,打破天道轮回,真是不可小瞧。
画面依旧在变幻,女子终于得到了男子转世的消息,为了唤起男子前世的记忆,她每日都会领着男子到那座有竹屋的小岛上,每夜都会引着男子到青梁殿,舞一曲《青梁悬想》。
终有一夜,男子哼起《青梁悬想曲》,女子随歌起舞。
男子最终以太子的身份笑着去世,和女子一样,永世不得投胎,一直一直纵横在天地间。
“我倒更唏嘘那个高瘦男子了,不知他现下如何?”颜渊好奇,画面也随即一变,大雪把茅屋上的茅草吹走,露出屋内的状况,一张破破烂烂的床,还有一张咿呀作响的桌子,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穿的极为单薄和破烂,佝偻着背,一边咳嗽一边一笔一划的写着什么。
大雪又呼啸吹过,茅草被吹的四处飘摇,片片白雪落在男子的身上,男子依旧是一边咳嗽一边写着,即使手上是烂了的冻疮,也没有片刻停顿。
终于,男子再也忍不住,大咳一声,一口鲜血喷在纸上,他依旧没有停笔,一撇一竖一点一捺,不带半点潦草。
鲜血顺着他的唇,在黑白分明的纸上开出了花。
终于,最后一笔落下,他的手指也僵硬的动不了了,唯一能动的唇角微微扬起,泪水和着鲜血,却是冷的。
不知过了多久,路过的旅人在借宿的时候发现了他,他早就成了一个雪人。
茅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本开了血花的书,《青梁悬想》。